“是。”离点了点头,笑得灿烂,却也坚定无比,“我相信他。”
“哪怕他不亲自来迎亲?”敖烈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离回首,珠帘后,站着敖烈清冷的身影,那十五年都不曾改变丝毫,也从未曾生过气的脸庞上,隐忍着一触即发的怒火。
“是。”离重重的点下了头,手不由自主的抬起,终是握紧了拳头,又垂下,转头看向窗外。
太阳已升至头顶,药王湖边,那些来挑喜担的挑夫们或站,或坐,却全都揭起衣衫下摆扇着风。
初夏时节的药王谷虽说清凉如春,但在列日下长晒也是会觉得热的。
听了她的话,敖烈脸上的怒气反而在瞬间消散,只是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念尘走了上前,搬过离的双肩,让她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问道:“离,你真的想好了?”
他不明白,为何妹妹会对一个才相处不过半个月的男子产生如此深的感情,深到既使他不亲自来迎亲,她也要嫁给他。
“哥哥。”离淡淡的笑着,问道:“如果你也有事情不能亲自迎娶夕雪姐姐,夕雪姐姐会不会嫁给你?如果夕雪姐姐不理解你,一定要你亲自前往迎亲,你做何感想?”
“那不同。”念尘立即打断了离的话,“我与夕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我了解她还多过我自己……”
“可那不是爱情。”离挑眉看着念尘,拂去他的双手,一针见血的道出了他藏在心底的事,“那只是亲情,就像娘对爹一样。”
一旁的夕雪,将头别过一边。
自小,她就知道她会是念尘哥哥的新娘,把他当成自己的全部,全心全意的去爱着他,可他心里……终究还是当她是妹妹。
“你懂爱情?”念尘反问,有些挑衅,亦有些自嘲与掩饰。
他深知自己对夕雪的情不是爱,可却从来没挑明过,怕伤了她。
“是的,我懂。”离绽开灿烂的笑容,娓娓道来,“我与阿阳,虽说相处只有一月余,但我们已经深深的进入到了彼此的心中,他喜,我亦喜,他乐,我亦乐,反之,他也如是。”
她顿了顿,接着幽幽的说道:“我绝不要像爹与娘一样,说白了,爹一直在把娘当倾颜姨的替代品,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不是么?而娘呢,始终逃不开世俗,有了你与我,才会强迫自己说爱爹,以便让我们有个完整的家。她当初若放下一切跟莫尘叔叔离开,现在定会更加幸……”
“不许这样说他们。”
伴着念尘的低吼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离的话。
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震惊且懊恼的看着自己正颤抖不已的手掌,刚刚,他居然打了这个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也是他说要一直保护到老的妹妹……
“离,对不起,哥哥……”他捧起离的脸,细细的查看着,连声自责,“痛不痛?”
离摇摇头,拉着念尘的手,笑得甚是欣慰,“哥哥,我明白的。只是,既然我选择了他,那也我就要对自己负责。”
负责?
站在门外的敖烈发出一声如烟般的轻叹声,若要说负责,那他该如何向莫奕与向晚负责?他们夫妻二人将三个孩子交到他的手上,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药王庐外的回廊上,媒婆与迎亲的人一同顶着烈日,不停的擦着汗水,有些无奈,亦有些气恼。
“哎,我说冯管事,公子不是说,只要对离姑娘说有他的亲笔信,这事就成了么?可离姑娘她……”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药王庐,疑惑重重的问道,“可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公子该不会是眶我们的吧?”
冯管事瞪了一眼媒婆,“不可能,我们家公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再说了,谁又愿意拿这婚姻大事做儿戏?只是……”
话罢,他轻叹一声,幽幽道来,“只是我这做奴才的不明白,为何公子非莫姑娘不娶。要知道她可是……”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什么,连忙住了口。
“是什么?”媒婆被吊起了好奇心,双眼大放异彩的看着冯管事。
冯管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连连否认,“没什么。”
“哼。”媒婆冷哼一声,由口袋里抓出些瓜仔儿嗑了起来,不屑的问道:“人传娶莫离者亡天下,这所说的莫离姑娘,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说话间,瓜子壳随着嘴皮的开开合合如散落一地。
冯管事不出声,只是远远的看着药王湖对面的青峰山出神。
娶莫离者,亡天下?
敖烈扯动嘴角,冷冷一笑。
亡了天下的君主,为何不自省自身的问题?到总是将原因赖给女人?
“药王先生,您……”媒婆看到敖烈过来,连忙停止了嗑瓜仔儿,讪着笑迎了上前来,“离姑娘是不是要见我们?”
待近了,这才觉得自己以前着实是白活了,居然不知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美的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冯管事连忙伸手向怀中掏去,将一方丝绢及一方素笺抖抖索索的掏了出来,毕恭毕敬的递到了敖烈的手中,交待着,“公子说了,莫姑娘见了这些,就会答应的。”
敖烈接过丝绢与素笺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内心挣扎,不想给离,可这能行么?
不,他不能让离就这样离开,到时莫奕与向晚追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一闪而过的想法,令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将东西抓紧,正要塞回自己的袖袋中,却听得离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敖烈叔叔,还是我自己来看吧。”
扬起唇角,心在刹那间明了。
是阿阳的字,她认得的。
将绢摊于手心,细看绣于绢角的荼蘼,每一瓣皆是二十一针,线头藏于花蕊之中。
不错,这也是她亲手绣的。
抬起头,看着敖烈,她在等他的回答。
爹娘不在身边,他理应以长辈的身份送嫁。
敖烈别过头,淡淡的点头算是回答。
欣慰的笑意,在离嘴角眉梢漾开……
何,无疆城中,韶华宫,宫人行影匆匆,曲折的回廊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悬起,彩绸轻舞,雕花的窗棱上,贴着凤舞九天的双喜字。
入得门去,放眼所及,尽是一片大红,提花红锦桌面上,喜烛高立,各类寓意甚好的瓜果摆满桌面,连桌边的圆凳也罩上了同色的凳面。
枣红梳妆台上,菱花镜被蒙红绸,各式梳妆用具一一摆放整齐,似在等着使用它们的主人的到来。
转过拱门,内宫中,三面扩装式的彩绘屏风上绘着富贵吉祥图,上好黄花梨漆金的千工床占了整整的三进,雕着喜庆吉祥花纹的门罩上,亦贴着喜字,床顶,千福喜字光彩大放。
意为平平静静的花瓶上缓着莲花莲蓬,摆于床两边,象征家庭美满,夫妻恩爱和合二仙像雕刻于床背后。
一床厚重的大红锦锻床帏上有着金银丝线织绣而成的喜字及百子千孙图。
一切,是那么的完美。
主管太监安公公满意的微笑点头,一转身,眉头皱起,扬着食指,拖着尖细的声音指指点点,“小慧,你那个摆在床边,还有那个那个谁?唉呀,你那个是摆那边的……”
“安公公,都布置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