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嬷嬷与宫人们正收拾着,一对新人方才饮过合卺酒及富贵百子汤,珐琅瓷的蛊碗都不曾撤下。
嬷嬷见他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即扬手指了指离,意思是说新房内不准除了新郎以外的任何男人进入。
敖烈点了点头,伸手入怀中,掏出早已写好的书信,交于嬷嬷,让她转交给离,嬷嬷收下点了点头,便又将门关上。
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连夜赶回药王谷吧,这里,他呆不习惯。
夜色阑珊,子时的更声刚敲过,醉醺醺人影在宫门处摇晃,时不时的挥舞着手,狂笑几声,又闹腾一阵。
芸妃娘娘心疼的嘱咐着几个宫人:“都小心点,别让大皇子磕着碰着了。”
若不是她身子差,早就亲手去扶了。
“砰。”寝宫门被人撞开,夜阑咦咦呀呀的笑着,半眯着眼,看了看眼前被高燃的喜烛晕染成一片迷朦,醉眼迷离,散漫着呆痴的光。
“阑儿。”芸妃凑到他耳边,细声的嘱咐着,“还记得母妃怎样与你讲的么?新婚夜该做些什么?”
“呵呵,知……知道。”夜阑舌头打卷,一把推开宫人,摇摇晃晃的往内宫走去,好看的桃花眼中,燃着一团火,一团在新婚夜里应有的欲.火。
芸妃掩了嘴,满意的与宫人退出了瑜秀宫。
韶华宫外,何晓佐满脸通红,已被人灌了不少的酒,他绝不能再喝了,不然今晚的良辰就要错过了。
拉过弟弟何澄玉挡在身前,自己踩着虚无的步子奔向韶华宫,扑在门上,将房门撞开,守候在此的宫人们见他进来,纷纷跪安。
喝多了,还是喝多了。
何晓佐拼命的摇着头,想将沉重的感觉摇走,却不料越摇越晕,扶着桌椅,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进了内宫。
屏风后,新娘正襟危坐,淹没于一片大红的海洋之中,险些让他找不着人了。
勾起嘴角,开心的笑着。
今晚,她终于成了他的!
安静的坐在床沿等着他到来的离,藏于广袖中的双手激动的绞着手中的绢,等待着他来揭开这顶将两人隔绝的盖头。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阿阳居然会是皇子,其实,她也只是想嫁一个平民便可,但阿阳偏偏又将她带进了宫庭。
“阿阳?”芸妃惊呼出声,“谁是阿阳?”
说话间,手已去推房门了,急唤夜阑的名字,“阑儿,怎么回事。”
夜阑束发的金冠斜歪在一边,原本穿戴得好好的喜服,早已皱皱巴巴,连腰带和脚上的鞋子也不知去了何处,捂着脸怔怔的看着站在桌边衣衫不整的离。
听到芸妃的声音,夜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妃,她……她打我……”
摇摇晃晃的跑到门边,扑到派人撞开门的芸妃的怀中,手指指着内宫中离站的地方,哀声嚎叫着:“母妃,她打我,她打我,你把她给杀了,杀了。”
芸妃的心都要碎了,将夜阑搂在怀中,好生的劝着,安慰着。
离一手紧紧的抓着身上已有些破烂的衣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枝她由药王谷里带来的荼蘼,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阳呢?阿阳不是说会来娶她的么?新郎又怎么会变成这个傻子?
夜阑在芸妃的安慰下,放低了哭泣的声音,恨恨的瞪着离,那模样看去,却是一点也不傻。
芸妃拉着夜阑,怒气冲冲的看着离。
她唯一的儿子夜阑,连皇上都不曾打过他,而现在,居然让一个女子给打了,虽说那女子是大兴的公主,但不管怎么说,阑儿他是她的夫君,妻子怎么可以打夫君?
走上前去,抬手,一个巴掌用力的挥下。
离微微侧身,芸妃重心不稳,险此摔倒在地,幸好扶住桌子。
再抬起头时,一双美目中的怒意更盛,斥责道:“你竟敢糊弄本宫?”
“糊弄?”离整理着衣衫,转头看向夜阑,质问着芸妃,“你们偷龙转凤,还与说糊弄。阿阳呢?”
“放肆。”芸妃气急,一掌拍在楠木桌面上,震得喜烛摇晃,火苗乱颤。“阿阳?本宫到是不知大兴的公主是如此的不知廉耻,居然在新婚夜里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以这一条,本宫就可以立即废了你。”
离没有心思听她废话,咬着牙,冷冷的追问着:“我再问一遍,阿阳呢?”
双眸中透着一股寒气,恨不得将瑜秀宫里所有的一切全部冰封。
夜阑微微瑟缩,躲到芸妃身后,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看着离。在芸妃耳边轻声说道:“母妃……她……她好可怕。”
芸妃脸上的怒气褪去,拍了拍夜阑的肩,笑着安慰着,“阑儿不怕,有母妃在。”
“嗯。阑儿不怕,不怕。”夜阑重重的点头,再看向离时,眼神中多了一些得意与炫耀,如同一个小孩子找到了可以保护他的靠山一样。
“阿阳呢?”离不耐烦了,大吼一声,将才刚建立起安全感的夜阑再次吓了一跳,缩回了芸妃的背后。
芸妃瞪了一眼离,拉着夜阑的手,冷冷的吩咐着宫人:“给我锁在房中,看好她,别让她再伤着了大皇子。”
“是。”宫人听令,上前来抓离。
“阑儿乖,母妃把坏人锁起来了。”转过身,对着夜阑满面慈爱的笑着。
“母妃真好。”
离举手翻掌,将几个近身的宫人打翻在地,追了上前来,一把将芸妃扯了回来,急急的继续追问着:“我问你,阿阳呢?”
阿阳若是等不到她,定会急得不行,她要赶紧见到他才行。
夜阑吓得哇哇大哭,而芸妃却在离的手中动弹不得,亦气得脸色通红,直嚷嚷着让人把离带下去。
顿时,整个瑜秀宫乱成了一团,拉拉扯扯,好不热闹。
纵使离有点功夫,但那也仅限于为了便于采药而学,对付那些身强力壮的宫人,却还是敌不过。
瑜秀宫的假山后,一道人影迅速的闪过,剩下几个黑影正得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幸灾乐祸的相互说笑着。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令所有人都住了手。
整个瑜秀宫已是狼籍遍地,芸妃华丽的衣裳扯破了几处,她梳妆得极为精致的发髻早已披散,珠钗步摇歪歪的挂于发上。
离被几个宫人拉着,动弹不了半分。
夜锦见此,着实震惊不已,指了指芸妃,又指了指离,斥责道:“你们婆媳,就是如此相处的么?这离国皇宫以后还安宁得了么?”
芸妃掩面而泣,抽抽嗒嗒的扑了上前,跪在夜锦的脚边哭诉着,“皇上,臣妾恳请皇上把这个疯女废了……”
夜锦一愣,“废了?她可是阑儿才刚拜堂的妻子。”
躺在假山背后的几个人影由假山后站了出来,满脸的嘲讽笑意。来着是皇后、敏妃、以及二皇子夜幕,四公主夜珊。
敏妃掩嘴轻笑,“皇上,芸妃姐姐大概是不喜欢这个对婆婆不敬的儿媳吧。”
那张过份妆扮的脸庞虽精致,却丝毫掩不去岁月在脸上刻下的风霜,也因此显得刻薄,让离由心底里讨厌。
“妹妹,快起来吧,皇上会为你做主的。”皇后上前,伸出手去扶芸妃。
芸妃瞪了两人一眼,不着痕迹的拨开皇后的手,扶着桌椅站了起来拿着帕子继续向皇上诉说着:“皇上,此女居然在与阑儿洞房时唤着其他男人的名字,还……还动手打了阑儿。”
内心里着实的恨得紧,她能想象得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好看不到哪里去,否则,她的那两个死对头不会这么急的赶过来看笑话。
夜锦将视线放在离身上,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离与他冷冷对视,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待看清了离的模样之后,夜锦大吃一惊:“你……你是谁?”
他可是见过那位公主的,长相可人,人也是温温柔柔的,连说话都轻言细语,甚是好听。而眼前的这女子虽说也是着喜服,但却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式,连他都要不由自主的退避三分,仿佛她才是主上。
芸妃以及周围看热闹的几个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了离,他们不懂夜锦问的什么意思,也更像是想从离的回答中找出些他们想要的答案来。
“我是莫离。”离见夜锦也不是那般的不讲道理之人,放下戒备,朗声回答。
“莫……莫离?”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不错愕,无不震惊,纷纷惊问出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天下人传言,莫离,亡国妖孽……
传言,她命中带煞,克夫;
传言,她乃帝星转世,取夫代之;
传言,她命带杀戮,噬血好战,将一统中原;
传言……很多的传言,皆是要世人对她敬而远之,尤其是帝王之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娶姓莫名离的女子为妻。
而自从天下有了如此的传言后,所有姓莫名离的女子,无不被父母改名,以求嫁个好归宿……
而今天,这个叫莫离的女子,居然被他们以长皇子妃的身份,亲自迎进了离国皇宫,还让如此多的宫人都清楚的知道了。
夜锦扫视一眼在场的宫人,杀意在心底迅速滋长。
既然事已至此,他绝不能让事情由宫中传到民间,让百姓以及邻国知道他离国将亡在即。
可是,这女子是如何入的离国皇宫?他们迎的,应该是大兴的公主莫涵才对。
“阿阳呢?”离有些不解的看着夜锦,清楚的回答:“我要嫁的是阿阳,怎会在这里?还有,这是哪里?”
“离国。”夜锦轻叹一声,“我们阑儿要娶的,亦是大兴的公主莫涵。”
错了,错得离谱。
“莫溶的女儿莫涵么?”离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