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拼命的摇着头,哭得越发的厉害。
何澄玉无奈的抚着额头,他最怕女人哭了,可这女人,居然大有水淹韶华宫的架式。
半晌,他只得投降,收加了绢,轻声安慰着:“大哥就是这个脾气,等气头过了,就会好的。但你要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涵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抽抽嗒嗒的回答:“我……我也不……不知道,他醒了……看……看到我就……就这样了。”
何澄玉急得不行,恨不得让人替她说,终于听完了她的一句话,却也是什么也没有弄明白。
转过头,看了看宫内满地的狼籍,一言不发的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涵的泪水再次倾泄而下。
初夏清晨的阳光,带着些暖意,洒在离身上,却温暖不了她那颗濒临绝望的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宫婢端了水盆及衣物进来,对着她施礼,轻声唤道:“王妃,该洗漱了。”
见她半晌不曾出声,只得站在宫内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莹儿跨进宫内,吩咐宫婢们退下,抬眼看了看眼前,夜阑还在睡,睡得昏天暗地,而他的新婚王妃,却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墙角,连她进来都未曾抬下头。
虽说夜阑是她的亲弟弟,但她也不得不为这个叫莫离的女子婉惜,错嫁,是一种多么大的无奈与酸楚痛苦的事情。
蹲下身,给离披了件衣裳,轻声劝道:“离,我知你心中有苦,但你与阑弟也已成夫妻,你就……”
“认命是吗?”离抬起头,看着她。
夜莹儿微微一怔,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如死灰一般,毫无光彩,木然,甚至还有一种……苍凉……
却没有认命两个字写在眼里。
离转过头,看了看瑜秀宫外的天空,轻声对自己说道:“我会离开这里的,一定会。”
她要找到阿阳,一定要。
夜莹儿轻轻摇头:“在他们知道你的名字后,是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为什么?”离疑惑的看着她。
“因为你是莫离,祸乱天下,亡国红颜莫离。”夜莹儿说得极为轻淡,如风,似云。
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男人亡了国,却总喜欢把问题扔给女人。
“祸乱天下,亡国红颜?”离嗤笑,不屑的自嘲着,“想不到我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夜莹儿伸过手去,将离扶起来,“走来吧,该去觐见皇后了。记住,不要说太多的话,也不要逆了她的意,否则,对你没有好处的。”
脚好麻,根本没法站起来,虽然整个身子压在单薄的夜莹儿身上,却仍然倔强的回答:“我不去。一旦去了,就默认了,今生,我只嫁给阿阳。”
夜莹儿歪着身子将她扶到桌边坐下,无奈的笑着,“可现在,你的阿阳在哪里?”
离揉着发麻的腿脚,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找来迎亲的冯管事和媒婆,一切不就清楚了么?”
“全死了。”
离停下了动作,诧异的看着她,反问道:“死了?为什么?”
“你没看到今天来侍候你的宫婢全换了人么?。”夜莹儿抬头,茫然的看着雕花窗菱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幽幽的说道:“想活着见到你的阿阳,就不要问那么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缓缓转身,走到床前,轻拍夜阑脸庞,柔声唤道:“阑弟,该起床了。”
“呜……”夜阑一把拍开她的手,拉起被子继续大睡。
“阑弟,再不起床,坏人就要来了。”夜莹儿抿嘴一笑,出声吓唬他。
怎料夜阑一个激灵由床上翻身而起,四处张望着,大声问道:“在哪里,阑儿怕,阑儿起床,姐姐快去拦住坏人。”
说话间,就爬下了床。
夜莹儿走到床边的柜子处,打开柜门,替夜阑挑着衣服,并对离说道:“离。他的衣服全是这个柜子里,你要一件件的拿出来给他看,由他挑出今天想穿的……”
离别过脸,不去看。
夜阑那般的傻样,与她何干?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一个过客。
京城外的官道上,何晓佐疯了一样的策马飞奔,马蹄带起尘土飞扬,迷朦了过路人的眼,惊得道旁林中的鸟儿纷纷振翅高飞。
树叶娑娑,心儿切切。
他要去药王谷看个究竟,到底离离还在不在那里。
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发出微弱的鸣叫,却被离细心的扑捉到,迅速低身翻滚在地,只听得“咚”的一声,一柄长箭便直直的没入了她前方的桌面上,火红的箭尾,暗黑色的箭身,衬着大红的桌面,显得甚是突兀。
夜莹儿与夜阑纷纷转头看向这边,睁大的眸中,透着震惊。
离起身,掀起桌面裹住箭身,用力的将箭拨起,冷冷一笑。
这箭明显是向她射来的,由没入桌面五寸深的力度以及那喂了毒的箭尖来看,是要她一箭封喉了。抬头四处查看着,只见瑜秀宫外的墙头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看来,她想活着见到阿阳,就一定要小心了。
夜莹儿不明白,昨晚父皇不是下了令,说会先留下离的命么?可这箭,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的毓德宫,几株芙蓉舒展着碧绿的叶,立于道路两旁,大而密实的叶下,间或种着些低矮的素馨盆栽,
素馨喜阴畏阳,依着这芙蓉而生,到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离扯动嘴角,淡淡的笑着,素馨又名六月雪,因花开时满株雪白而得名,这毓德宫里种着这些,似乎非常的不合适宜。
夜阑不敢靠近离,离她稍远,经人通传,进了内宫。
宫内,珠帘叮咚,华锦重重,繁复无法辨清花纹的帏账由顶下垂直下来,给人一种沉重感。
皇后穿了绛紫的双凤游云金丝绣袍,戴着五凤朝凰冠,精致妆扮过的面容,掩不住岁月风霜刻下的痕迹,却也风韵犹存,依稀能见年轻时的倾国姿色。
芸妃也在,坐于皇后下首,一身月牙白底的双雁瑞草彩绣缎裳,华丽繁复的精致花纹显得她的身子越发的单薄。
满脸慈爱的看着夜阑,当目光投到离脸上时,有丝毫的改变,却终是又换了回来。
她不知道夜莹儿是怎么劝的离,但总算是成功了。
夜阑见到她,桃花眼笑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绽开甜甜的笑,弯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给母妃请安。”
“乖。”芸妃上前,扶起夜阑,眉眼间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离淡漠的看了皇后与芸妃一眼,便冷声问道:“见过皇后与芸妃,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顾皇后有没有答应,径直向宫门处走去。
“放肆。”皇后气急,一掌拍在凭几上,震得茶碗轻抖,温热的茶水溅出,湿了她好看的绛紫绣袍。
这皇宫之中,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如此对她。
离不出声,继续向前走去。
她会来,但不代表她会屈服。
“来人,给本宫拿下。”皇后气急,指着离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她顾不得前晚想的那些了。
离止住脚步,转身,回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皇后,冷声问道:“敢问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安……离。”芸妃一手拉着夜阑,上前来拉她,向皇后解释着,“皇后,离刚入宫,不懂规距,还望见谅。”
让她直喊她的名字,还真有些不习惯。
“确实不懂规距。”皇后冷哼一声,“那芸妃你就好生调教。”
险些被那死丫头气糊涂了。
“是。妹妹就先带她下去了。皇后金安。”芸妃施礼带着离与夜阑退下。
芸妃的流云宫,虽不及皇后的毓德宫大,但也布置得极为精致,院中满种芸香,钝圆叶尖,狭线形的叶片似根根手指般朝天展着,一丛丛,一盆盆,初夏暖阳斜照,似水波凌动。
风拂叶动,似乎能嗅到一丝丝芸香淡雅的馨香,又似置身万卷藏书的书阁之中,书香四溢。
几个身着淡粉宫装的宫婢正在细心的照料着。
离浅浅的笑着,不禁驻足观看,对药,她有一种陌名的亲近感。
芸香草是难得的药材,通常生长于生长于山坡草地,依离国的地势地理,它是不应该会出现的。
但流云宫中的芸香,却长得比野外的好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人细心照料的原因吧。
“喜欢么?”芸妃浅浅的笑着,言语及眉眼之中,透着淡淡的得意。
离并不出声,只是看着芸香笑。
芸妃脸上的笑意僵住,抬起头,迈着步子向内宫而去。内心里对离的那份不喜欢,又多了几分。
内宫,芸香缭绕,宫帏垂坠,用镂金流苏钩挂起,越过雕花拱门,云纹装饰的檀木几榻上,铺着上好的凌江织锦,亦是云纹的绣饰。
看来,这流云宫里的装饰,是有人用心的设计过的。
芸妃优雅的落坐于榻上,抬起高傲的下巴,对着离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冷冷笑意。
对这个儿媳,她是一万个不满意。
而那个叫莫涵能安天下的好儿媳居然就换成了眼前这个,真不知道那群迎亲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不死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