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瑜秀宫。
大皇子夜阑的寝宫,一片喜庆之色。
夜阑的生身母亲芸妃娘娘,有些老气的面容绽着欣慰的笑意,扯出的几道细纹,也透着掩不住的喜色以及年轻时的国色天香。
招了招手,对正在另一边查看的长公主夜莹儿问道:“莹儿,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夜莹儿看向了一旁正躺在婚床呼呼大睡的弟弟夜阑温柔的一笑,回答:“母妃,现在呀,只剩下阑弟没准备好了。”
婚床上,夜阑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酣,金冠束起长发,眉若刀剑,斜飞入鬓,紧闭的双眸,如扇般的眼睫投下一排浅浅淡淡的阴影,鼻如悬胆,薄唇紧抿。
芸妃越看越满意,若不是那件事……
思及此,眉头微皱,轻叹一声:“刚刚接到传报,说新娘子未时就到,阑儿这个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夜莹儿拉着芸妃的手臂,宽慰的笑道:“母妃,阑弟知道分寸的。”
但愿吧。
芸妃在心中暗叹。
何,韶华宫,何晓佐挺拨高大的身影,迅速的冲进了宫内,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出声声赞叹,大掌拍在何澄玉的肩上:“澄玉,谢谢。”
他对离有愧,自然要给她最好的婚礼。
何澄玉回过头去,对着何晓佐露出笑容,抬起手,轻拍大哥肩膀,揶愉道:“大哥,新娘子即刻就到。”
“真的?”何晓佐笑了笑,问道:“那父皇是说今晚成亲么?”
“嗯。”何澄玉点点头。
辛时的鸣声一响,礼炮伴着礼乐齐鸣,无疆城和瑜秀宫一派热闹的气氛。
“新婚大典开始……新婚大典……新婚大典……”唱礼官拖长了声音,一道道的传下去。
新娘被人牵着手,由红毯的另一头缓缓走来,嫁衣裙裾飞扬,如一朵朵移动的花。
何晓佐淡淡的笑着,看着那一身大红罩身的女子。
由衷的感激着她的出现,不置于让他命丧黄泉。
为了负责,他决定娶她。
当初,他对父皇说要娶她时,父皇极力反对,说她配不上他。
然而,等他出使离国后,突然接到弟弟澄玉的信,说父皇同意了,并定了今天的日子,奈何他赶不及回来亲自去迎娶她,便修书一封让人带往她处,以示之。
厚重的盖头下,离看不见任何的景或物,只看见他踩着金银丝线织绣鲛龙的玄靴,步伐稳键,与她一同听着唱礼官高昂的声音。
藏于广袖中的那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她期待着,期待他揭开喜帕的那一刻。
如同一只提线的木偶般,离任人摆弄着一切。
繁琐的礼节,让她双双皱眉。
终于是听到了入洞房的唱礼声,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随他牵着,向洞房而去。
洞房?呵,多么讽刺的字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喜娘娘,贺喜……”
夜锦与芸妃一同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贺,脸上均是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芸妃甚感欣慰,她的阑儿未曾出任何差错。
当初拿了阑儿的书信派人去迎亲时,她本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怎料却成功的将新娘子迎娶了回来。
礼毕,何晓佐用一朵红绸花牵着新娘子,向寝宫而去。洞房内的礼节仍然繁复,何晓佐依然微笑的与她一同进行。
终于,一切完毕,何晓佐松了一口气,浑身似刚与人大战三百回合一般。没曾想,成个亲是如此的累。
“王爷,该出去招待宾客了。”嬷嬷笑着提醒他。
何晓佐微微一笑,出了房门,一出门,何澄玉及一般皇亲便拥了上前,将他团团围住,灌酒的灌酒,说笑的说笑。
夜色阑珊,子时的更声刚敲过,醉醺醺人影在宫门处摇晃,时不时的挥舞着手,狂笑几声,又闹腾一阵。
芸妃娘娘心疼的嘱咐着几个宫人:“都小心点,别让大皇子磕着碰着了。”
若不是她身子差,早就亲手去扶了。
“砰。”寝宫门被人撞开,夜阑咦咦呀呀的笑着,半眯着眼,看了看眼前被高燃的喜烛晕染成一片迷朦,醉眼迷离,散漫着呆痴的光。
“阑儿。”芸妃凑到他耳边,细声的嘱咐着,“还记得母妃怎样与你讲的么?新婚夜该做些什么?”
“呵呵,知……知道。”夜阑舌头打卷,一把推开宫人,摇摇晃晃的往内宫走去,好看的桃花眼中,燃着一团火,一团在新婚夜里应有的欲.火。
芸妃掩了嘴,满意的与宫人退出了瑜秀宫。
韶华宫外,何晓佐满脸通红,已被人灌了不少的酒,他绝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就没办法起床。
拉过弟弟何澄玉挡在身前,自己踩着虚无的步子奔向韶华宫,扑在门上,将房门撞开,守候在此的宫人们见他进来,纷纷跪安。
喝多了,还是喝多了。
何晓佐拼命的摇着头,想将沉重的感觉摇走,却不料越摇越晕,扶着桌椅,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进了内宫。
屏风后,新娘正襟危坐,淹没于一片大红的海洋之中,险些让他找不着人了。
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
安静的坐在床沿等着他到来的离,淡然的坐在床沿,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爱……爱妃……”
模糊的舌音让人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俱沉重的身子,毫无预警的将她压倒在床,令她一惊,连忙伸出双手就去挡,抬起手,一个巴掌扇在来人的脸上。
趁着来人怔愣之时,迅速移动身形,立于床边。
床上,夜阑脸色潮红,半眯着双眼,看着她呵呵的笑着,“爱……爱妃。”
离抬起手,用力的劈在他颈后,怎料他竟然只是微微的晃了晃,便扬起痴傻的笑脸问道:“爱……爱妃为何打本王?”
离一时心慌,不知如何是好。
“离,对不起。”何晓佐淡淡的笑着,心底有一丝丝的愧疚,两指捏住喜帕,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往上揭。
莫涵紧张的看着掀了一半的喜帕上方,一张俊脸呈现在她的面前,薄唇微扬,鼻似斧削,漆黑明亮的眼睛如夜空中的星辰般耀眼,将她深深的吸引,这就是她的夫么?他可真好看。
向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而,何晓佐嘴角的笑意在见到她面容后的刹那间隐去,如六月的天般,在瞬间换成怒意,猛的将手中还捏着的喜帕扔开,厉声问道:“你是谁?”
莫涵跌倒在床上,怔怔的看着他。
“夫君……”羽睫轻抖,两滴泪珠儿挂于长长的眼睫上,盈盈欲落。模样楚楚可怜,让人心碎。
何晓佐完全不理会她,迅速起身下床,指着门口,低吼一声:“滚。”
他明明娶的是莫离,怎么变成眼前的女子?
到底是谁偷梁换柱?
“阿润,阿润。”唤着何澄玉的小名急急的奔出去,他一定要问清楚。
明明答应了要娶莫离,现在居然变成了别人,叫他如何再面对那个刚烈的女子?
“大哥?”何澄玉转身,看着推门而出的何晓佐,满脸的狐疑,他不洞房出来做甚?
何晓佐伸手将他拉进洞房内,“碰”的一声,将那些等着闹洞房的人关在门外。
指着婚床上哭泣不止的莫涵问何澄玉,“怎么会是她?”
何澄玉看向莫涵后,顿时也傻了眼,急忙摇头道:“我……我哪知道呀?”
连忙奔了出去,命人将从新娘入了洞房后到何晓佐进门时一直守在这里的嬷嬷叫了回来。
“奶娘,新娘有没有人换过?”
“换新娘?”嬷嬷惊问出声,笑着摇头,“我的宸王爷,奶娘一直在这里守着,连只苍蝇都不曾飞出去过,哪可能换新娘呀?”
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讶的问道:“怎么,娶错了?”
何晓佐在房内不停的走动着,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既然与这女子拜了堂,那他今生就只能有她一个妻子,而莫离,定会更加的恨他吧。
“滚开!”一声惊叫伴着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瑜秀宫内骤然响起,将守在宫外的芸妃及众宫人震得面面相觑,眼神中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阑儿?”芸妃惊呼出声。
说话间,手已去推房门了,急唤夜阑的名字,“阑儿,怎么回事。”
夜阑束发的金冠斜歪在一边,原本穿戴得好好的喜服,早已皱皱巴巴,连腰带和脚上的鞋子也不知去了何处,捂着脸怔怔的看着站在桌边衣衫不整的离。
听到芸妃的声音,夜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妃,她……她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