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冬儿睡眠极浅,饶是来者提着内力,不发出落地声,还是让她感到不适。眼皮一动,她翻过身子,不适地哼了一声,继而准备要睁眼。
男子看到她快醒了,身子一移,迅速出掌,将宫殿内所有的光源悉数灭掉。
“你是谁?”项冬儿声音低哑,却带着警觉。
大殿内那么黑,项冬儿病得双眼几瞎去,压根就无法辨别来者,凭空乱摸,险些从床榻上滚了下去。她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双手扑打上锦被,弓着身子大声问:“是皇兄吗?是皇兄要来带冬儿走吗?”
男子站在离她三寸之遥的地方,看着她艰难发音,字字泣血。心下一怜,近到她的身边,本打算抱住她,却又有一丝担心,微微退开了身,滑稽地站在那。
“皇兄?皇兄……”她低低唤着,再没了气力,瘫在那,看着期望幻灭,他不答她,也不可能是项祁!
过了许久,他顺着自己贪心的想法,坐到她的身边,揽住她发抖的身躯道:“冬儿,对不起!”
冬儿,对不起!
她挣扎着的小脑袋顿时停下,与来者紧贴面颊。即使她的眼睛坏了,即使贴得这么近她都不能看清他,她却能知道他是慕容曜,阿曜。能在她陷入困境帮她的人,只有三人,其一是项祁,他却离她去,其二是容浅,她正以暴君新宠的身份出现在漠朝,其三是阿曜,舍他其谁?
影影绰绰间,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确认。飘逸如谪仙,不染尘土,他的貌,像张画。
劫狱时,他的突然离去,接着项祁离她而去,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又要和他擦肩而过,可,他竟然再次出现!
项冬儿呆呆地被他逾越地搂着,目光空洞,心酸得险些要流出泪来。“阿曜……”
意识朦胧间,她分不清对他的是依恋还是眷念。只知道,他此刻的到来,像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港湾,让她这个飘在漠朝的小孤舟有了避风处。冷涔涔的汗,悉数贴在额间,她成了小猫,往他身上蹭。
明明知道这种依赖是不对的事,可是她就是扑火的飞蛾,面对烈火,甘之如殆。
然,她终是胆怯,不敢过多的贪恋,稍稍暖了就脱离了他的怀抱。
夜那么黑,眼眶里那么雾,她却依旧很安心,甚至病都好了两分。
“怎么全身这般冷?”他问她,双手却抱紧了想要逃脱的她。
这话,是他明知故问,知道她病了,却想找个借口,让她继续留在自己的怀里。
每次在他的面前,项冬儿都不值怎样开口,沉默了许久,说:“我,我……,阿曜,你怎么会来这?”
少女的心思颇为奇怪,越是对于关心的人,越不希望他们为自己担心。甚至,还这样扭捏撇脚地调转话题。唇角,不经意地翘了起来,是她在笑,笑自己每次都一字一句地斟酌好,可,一开口就错。
“嗯?”慕容曜的语气一顿继而说:“计划失败了,想看你是否安好。”
“可,看到你现在这般憔悴,让我觉得更对不起项祁。”他刚毅的鼻梁贴着她的侧脸,亲昵了片刻,旋即离开。
项冬儿抬头,细声说:“我很好啊,哪里憔悴?”自己真是个小呆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还在他的面前逞能。
“我的小
姐,你不好好养病,怎么不让人操心?”暗夜里,他皱眉,不复以往清雅的模样。
话落,项冬儿就“噗嗤”笑了。她笑这话分外动听,传到了她心底的柔
软处,驱散了她满心的愤怒不满。“阿曜,我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那好,乖乖把这药吃了。”他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食指一挑,抵开封瓶的泥印,倒出数颗黑乎乎的药丸,递在她眼前。
她看不清,一咕噜乱抓,纤细的小指甲扣得他掌心痒痒的。他怕痒,手一缩,药丸撒开一榻。
“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怕药苦,不敢吃药,耍这些小把戏?”她的小心思被他猜对了一半,想起三年前他给她开得药,拿着蜜枣送下,都苦得掉眼泪。现在吃药丸,不是更加了。
是不是他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可以把她看得透彻?
她悄悄地得意笑笑,却见慕容曜没了声音,知道不可以拿着病体开玩笑,遂拉耸着肩,将脸埋得低低的。
慕容曜那边不说话,却是目光如水般凝视着她。
“我不闹了……”她怕他生气,委屈地求全。
慕容曜看着眼前的项冬儿,无可奈何,不得不再次拿出一瓶药。稳稳地交在他的手中,叮嘱说:“这是最后一瓶了。要是小姐你再不小心的话,只得去喝更苦的药了。看你这样,我真不放心!”
项冬儿接过,乖巧点头。陶瓷质地的瓶子釉底偏薄,刚一接过,还有他残留于上的温度。她很贪心,细细地用手指拂过他拿过的地方,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不放心,看着她把药一粒粒吃下。项冬儿道:“阿曜不要看着冬儿吃药的样子,很丑的。”
理由是她瞎编出来的,那药丸那么苦,她想赖,手下动作一顿,就被他发现了。只得骗他。
慕容曜搂着她的手,先是松开,继而是敲敲她的小脑袋,说:“没关系,夜黑,阿曜看不见,冬儿乖乖吃药便是。”
项冬儿俏脸一窘,再也编不出借口,只得将药丸吞了下去。
果真,那药苦得让她小脸变色。知道他在盯着她,不得不强压住恶心,全都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