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轰炸机从逆着人流飞过,扔下几颗炸弹,就朝宛平方向飞去。
余振生爬起跑到路上,那一片片逃难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大路上。慢慢的尸体中有些人爬了起来,他们的衣服被炸烂,他们的身上流淌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他们抱着自己的亲人大声的哭嚎,悲拗之声回荡在在旷野。
余振生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这些都是平民啊,都是逃难的人,然而他们逃出宛平,却依然没掏出命运。这命运多么的不公平,这些死了人死在自己的家乡的土地上。
他朝这些人的队伍一直朝前跑,一边跑一边寻找谭家人和雷小姑的身影。谭家人余振生不认识,但至少认识雷小姑和谭莫的二哥。
从对尾跑到队头,从还能辨认的死人中找,又仔细辨认着那些悲痛中的还活着的人。余振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庆幸,这些人里并没有雷小姑和谭家人的身影。但他仍不敢太庆幸,因为宛平城里的情况未见得比现在的好多少。
“振生,找到没有!”
余振生回到树下的时候,雷正拉着他急切的问道。也许是太了解余振生了,从余振生撒腿朝人流跑,雷正就知道了他要去找谁。
余振生摇摇头,他放下肩头跳着的一副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个竹篓,扁担和竹篓上尽是斑斑的血迹。
又一阵轰鸣声,从宛平上空飞过来,几个人赶忙再次匍匐在地上。这次,飞机从他们头顶飞过,却没有投下炸弹。
武念知一翻身坐起,掏出手枪,余振生一把按了下去:“你干什么?”武念知低头看了一眼小玉,沉睡中的小玉吭哧了两声,武念知再也抬不起手臂。
飞机飞走了,那些飞机上的日本人得意的看着尸横遍地,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些平民身上浪费炮弹。
那些悲伤的人们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们流连的回望着亲人的尸体,再次结伴走上逃难的路。活下去,走出去,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人流又开始移动,只是这人流变得稀稀落落,队伍被拉的更长。
“雷伯,我先送你们到保定,然后我和谭莫一起想办法进宛平。”余振生用已经被汗浸湿的衣服简单的擦了擦扁担,然后把大龙放进箩筐,又让武念知把小玉放到扁担另一头箩筐里,他挑起扁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雷正说道。
他们再次上路,余振生跳着扁担,武念知搀着雷婶,雷正牵着雷福,经过那队伍中不得不停下并且会永远躺倒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身边时候,雷正用手捂住了雷福的眼睛。
一辆汽车在女中门口停下,张芳和刘银燕上车关上了车门。
“呦,张蕊,叫姐姐!”刘银燕按了按张蕊的小鼻子尖笑嘻嘻的说道。
“银燕姐姐好!”张蕊乖巧的叫着。
“你呢?”刘银燕拍了一下隔着张蕊靠着后座另一边抱着书包坐着的余振家。
“刘小姐好!”
“这孩子,总是这么生份,真像他哥!”刘银燕笑着对坐在副驾位置的张芳说道。
张芳扭头看了一样余振家:“振家,你就叫他小姐姐,她不喜欢人家叫她刘小姐。”
“小姐姐....”振家低下头腼腆的轻声说道。
张芳咯咯笑起来,刘银燕拍拍张芳:“瞅你乐的,是不是今天那个谁就回来了?”
“我哥头两天就已经回了,现在人在我嫂子那。”
“装傻充愣!”刘银燕咬着牙嘀咕了一句。
“今天七月八号,农历六月初一,我听余大娘说振生哥和雷伯六月初二前到,那就是今天了!”开着车的栓子兴高采烈的大声说着。
刘银燕笑起来:“看看,还是栓子哥明白事儿!”
余振家的屁股扭了扭,脸上一下就有了笑容,但接着又泄气了一样:“我哥肯定不喜欢我坐着车,跟你们一起上学。他说过,要我认了路每天早起会走着去学校,就像他上学时候一样。”
张芳笑着看着余振家说道:“你哥是个老古板,你不用听他的,让你坐车是奖励你,你给铺子出了那么好的主意,以后可以用木头模特,我就不用穿着那衣服来回晃,是不是挺好的?”
“可是,模特还没做好!贾大哥肩膀受伤刨子都推不了。师父说要是他肩膀养不好,以后木工活就废了。”余振家一撇嘴十分伤心的说道。
车上的人似乎不太关心贾丰的肩上,他们的心思大多在今天余振生能回来。
“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栓子开着车小声的嘟囔着,似乎今天比往常路上多了很多人,他的车开的很慢,一个报童举着报纸从车旁经过,报童嘴里喊着:“号外号外,二十九军对演戏日军开火,中日士兵卢沟桥开战,”
“卢沟桥?”栓子惊呼一下一脚踩下刹车:“大小姐,快买份报瞅瞅!”
张芳朝报童招手买下一份报纸,报纸是中文的《盛京时报》,张芳急忙翻开报纸找到新闻内容,只有间短的几行字:“驻丰台日军部队七日午后十时许,举行夜间操练遭中国军不法射击.........”
张芳举着报纸念着,刘银燕一头雾水:“芳姐,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了?”
“卢沟桥,就在宛平旁边!”张芳喃喃说道。
“这报纸是鬼子办的,我不信他们说的,大小姐你买别的报纸看看啊!”栓子有些着急停下车,张芳赶忙各种报纸都买了一份,翻了半天却没翻到任何关于卢沟桥事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