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余振生都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不光是躲过了几次劫难死里逃生,就连眼下最难办的给家里汇钱的事也因为认识刘超能顺利的解决。
“那可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超哥方便不方便,帮我带封家信顺便吧我给家里的钱捎上。”
刘超笑笑:“方便不方便也都是要去的,家信我可以帮你捎着,只要我平安到达你的信也会平安到达,至于钱的事我回去就跟柜上说一声,让那边把钱像给送去就是了。”
余振生立刻高兴起来,但赶忙朝地上呸呸的说道:“超哥别说的这么吓人,你吉人天相肯定能平安到达。我去给群青哥换盆水洗脸,等会我就把钱给你送来。”
他欢天喜地的端着刚刚刘超洗脸的脸盆出了房间,一眼看到武念知正在院中好像在找什么。余振生忙把满脸的欢喜藏起来,朝她走过去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想梳理一下去见见大奶奶,另外看看张芳....”武念知说着眼圈一红低下头。
这两人从互相看不惯到无话不说的好姐妹,这中间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想到这期间武念知真是受了不少的苦,现在还夭折了孩子,余振生就有点心疼她。
即使不是打仗,这年头医疗水平有限,孩子生的多的家庭有个夭折似乎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毕竟是武念知第一个孩子,她这一路走来也着实不容易。家乡被日本鬼子占了,跟着父亲抗日到了天津又遭到地痞恶霸的凌辱,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男人还是始乱终弃,现在大虎又病死逃亡路中。
余振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苦虽苦,可终究还活着。活着也许还有个盼头,说不定以后日子会慢慢好呢?可是没了的人,即便日子好了也看不到了。
“我去给群青哥打水,待会给你带一壶热水来。”余振生听到武念知在自己身后轻声说的谢谢,他没有回头,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害怕看到武念知那可怜楚楚的样子,他怕自己看到会跟着难受起来。
“你要去山西?”屋内的张群青才提高声音诧异的问道。
“不去不行,日本鬼子控制货币控制的越来越厉害,现在这边的银号进出账目都要过日本人的眼,而且这钱币一贬再贬,我得帮家里把几个分号的事抓紧处理一下,一旦我这里资金断了,那我们拿什么给前线补充物资。”刘超小声说道。
“这样也好,处理完手头这件事咱们一起走!”
“行,那我回头把我们研究的方案跟陈先生说一下,不过,你真的确定孙玉林和彭晋武这个人靠得住?”
张群青想了想:“彭叔这人我了解,他不会真心为日本人办事,至于孙玉林,我还有点拿捏不准,但至少我相信我父亲的朋友不会是大恶之人。”
“那就好,如果能打通这条线那么药品方面的物资....”
门外传来余振生的声音:“你把这个拎进去,小心别烫到!”
张群青和刘超停止了交谈,将一盆清水放在盆架上,又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超哥,这个就麻烦你了。”
“呦,还是老头票呢?!”刘超接过来看看。
“现在都认这个,头前我看日本兵只收这个,就赶紧换了点。现在市面上也都不让用老钱了,幸好之前找金银铺的换了点金子银子。”
“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个?”刘超笑着说的。
“老话说的,盛世置业买房买地,乱世藏金,这东西不贬值。啥钱也没真金白银靠的住。”
刘超点着余振生:“有你的!”转头对张群青说道:“你赶紧给振生家工钱,要不让人我可要挖你墙角了。”
“超哥,你就拿我打镲!”
张群青烫热了毛巾,在脸上捂了一会儿,然后打上胰子用剃刀把那已经长起来的胡子刮了刮,对着镜子看着:“振生,我爹出事之后,都谁来过?”
“街坊邻居来吊唁的就不说了,沧州的表姑他们是后来听到信来过一次。雷家和严家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联系不上,师娘也为这事正着急。昨天我才接了雷伯电话,他正要去娘舅那看看情况,你回来着急去见师娘我就把这事忘了说了。”
“雷家和严家都没事,这段时间他们都进了山里,我已经跟我娘说了让她放心,只不过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我爹的事情。我爹的朋友来过没有?”
“群青哥,你是问彭叔和孙叔吧,他们都来过了。师父走以后,彭叔还时不时过来关照下。”
“孙叔呢?”
“我也是听说,他的位置被人顶下来了,说是放到什么防疫科去了,现在日本人就怕瘟疫,打仗又死了那么多人,只听说说那是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您问崔哥,他知道的多。”
“被人顶下来了啊!你爱看报纸,知道是谁吗?”
“张竹林!”余振生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张口就答了出来。
张群青和刘超对视了一眼,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余振生不知道,他们这轻描淡写的一问一答,竟是孙玉林人生彻底的一次转折。清除汉奸卖国贼,是很多仁人义士在做的事,其中就有帮温士珍联系日本的张竹林的亲戚,而张竹林也是藏匿在卫生系统的汉奸,尽管不知道清除掉张竹林能否帮助孙玉林重新上位,但在卫生系统争取到一名同志,打通医药物资这个通道这是刘超和张群青这次回来主要要做的事。
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张记染坊和群青的铺子都开了门,群青化工的门面旁边还立着个门板,上门用油漆写着收废旧家具,家具翻新。
严彩娥怀里抱着小玉,武念知在张春明和张芳的牌位前鞠了躬,这才擦了擦眼泪。
她要伸手去接小玉,严彩娥却抱着小玉说道:“这孩子真俊,还这么乖。她这会儿不闹,让我多抱一会。”
武念知又缩回了胳膊,两条手臂无所适从的垂着,低着头似乎还沉浸在伤感之中。
严彩娥上下打量了着武念知,然后板着脸对张群青说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这天气这么冷念知这穿这么单薄,这要是再冻病了可怎么办。”
张群青忙说道:“找裁缝铺来不及,路上也没个卖成衣的....”
“真难为你了,念知你坐下陪我说说话,群青,你叫孙婶去芳儿那屋,她得东西我没舍得动,眼下蕊儿也不用到,拿出来给念知用吧,念知,你不嫌弃吧?”
“怎么会嫌弃呢,我两个那么要好,张芳....”武念知想哭,又怕自己一哭勾着严彩娥更难受,声音哽咽着头垂的更低了。
“娘,你们说话,我去找孙婶!”张群青转身走出了房间,前院里余振生正拉着栓子,张群青不知道他们哥俩说啥也没去打扰就进了灶房。
“不行,不行!”栓子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咋滴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