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的铺子虽然不算是门庭若市,但三三两两进出的客人,也让铺子不那么冷清。
一道隔断门把张记和隔壁的群青化工显然分出两个世界,一面衣着鲜亮的采购化工颜料的顾客,另一面则是一些粗布衣衫花两三角钱买点旧式手工染料的普通人家。
店铺里的人各司其职忙着手头的事,铺子后面的内院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严彩娥抱着玉儿,玉儿在严彩娥怀里哼哼唧唧的哭着,严彩娥轻轻拍着玉儿面沉似水。
余振生低头站在严彩娥面前,好像做错事的不是又不管不顾走了张群青,也不是闷声不响就和刘超私奔的王芳,反而是他这个管着铺子忙里忙外的半个管事。
“大奶奶,我看这事儿也怪不得振生....”崔卫站在余振生身边,轻声对严彩娥说道。
“我没怪振生,我怪的是你!”严彩娥白了一眼崔卫:“我知道,掌柜的走了崔哥你避嫌,也就不插手这院子里的事了。可振生毕竟年轻,群青有事也不跟他商量。”
“怪我,怪我!以后这院子有什么事,你直说,我照办。”崔卫陪着笑脸,看上去却也没有对主人的谄媚,语气更像是一家人的兄长在和自己的家人说话。
“这会儿估计蕊儿他们也快放学了,崔哥,你抱玉儿出去我和振生有两句话说。”
崔卫应着从严彩娥的怀里接过玉儿,转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余振生,接着就走出了房间。
严彩娥搭在桌边的手轻轻抬起,她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什么事很是让她头痛:“振生,这一年来的,柜上的事很是辛苦你了。”
“我应该的!”余振生心里无愧,柜上的事自己也是尽力,他不知道严彩娥想跟他说什么,便朝严彩娥看去。
一年下来,严彩娥比起当初痛失丈夫和女儿的时候,似乎已经平复了许多。三十多岁的女人,终究还不老,那种臃肿憔悴褪去,除了神情看上去愈发的淡然,倒是也跟当初余振生初来时候见到的严彩娥差不许多。
“芳儿也走了一年多了,有些事早晚也要面对。不能因为我家的事,耽误了你的大事,振生,我听说你今天跟刘超在外面动手了?是因为念知?”
严彩娥把话引到正题,她审视的看着余振生,似乎想从余振生的脸上看出什么。
余振生垂下眼,脑海里盘算着怎么能把话说清楚:“因为,念知姐现在是咱张记的人。”
严彩娥嘴角挑了挑:“行了,咱们就别绕圈子了,念知也不是私奔,她今天跟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帮我分析分析,他这么说的:娘,爹和芳儿的仇,我爹的仇,我早晚得报,也许未必是亲手杀了仇人,但是只要我为抗日做事,那就是在报仇。有些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有些事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她说道着停顿下来看着余振生:“振生,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你明白了吗?”
余振生心头一怔,他抬眼直视着严彩娥诧异的问道:“您是说,您都知道,她和刘超是故意这么做?”
严彩娥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从这孩子让栓子送走那个张云鹤,我就看出来,这孩子是个心里有主见的人。而且我觉得,她要找的人家肯定不是刘超,振生,你要是不嫌弃她带个娃....”
余振生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看到了心里那点秘密一样,忽然被严彩娥戳破这层纸,亮光一下刺到到心里,竟然他觉得非常不适。他是喜欢武念知,喜欢她英姿飒爽,喜欢她的坚忍果断,可他从来没想要要娶武念知。
要知道,武念知是成过家的人,自己是家里的独子,爹娘也不会接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