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们找到的线索对不对,但猛鬼众正准备探索神葬所!”政宗先生环顾众人,“最近五年来,日本有三个机构在研究能够潜到日本海沟底部的深潜器!而这三个机构都有猛鬼众的资金支持!他们相信黄泉之路的开端就在先辈埋葬神的地方,而黄泉之路的尽头就是‘龙门’,越过那扇门他们就能进化为纯血的龙!而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是深井中神的骨骸!”
“他们想开掘神葬所?那不可能……不可能有人重回那里!那是被天照和月读封印之地!”风魔家主说。
“封印又有什么用?只要神葬所仍旧存在于世间,封印总有破损脱落的一天,这一天已经来了。”政宗先生低声说,“所以要不要开战并不由我们决定,在诸位不知道的时候战争早已一触即发。”
“那么政宗先生,您所谓永远抹去猛鬼众的办法是?”樱井家主问。
“炸毁神葬所,连同神的遗骨,斩断黄泉之路,毁掉猛鬼众的希望!然后全面清洗猛鬼众的势力,依附于他们的人、依附于他们的帮会、依附于他们的企业,一个都不放过!用这场战争来终结一切!”
“战争一旦开启……恐怕会血流成河。”风魔家主说。
“这世间总有正义的血不得不流。”政宗先生说,“然而虽则作为家族的大家长,我却不能以一己的决意把诸位推向战场。我知道前路艰难,已有殒身之志,但我不知道多少人会赞同我,多少人会追随我。家族的未来应该由家族中的每个人决定,因此我召集大家到这里来,请每个人告诉我你们心中所想。”
他拍拍手,侧门开了,穿着白衣的神官们抬着两面白色的屏风进来,树立在政宗先生背后,在屏风下摆放笔架和蘸饱墨水的毛笔。政宗先生起身,在左侧屏风上写下墨意淋漓的“战”字,在右侧屏风上写下婉约的“忍”字。同是一个人的书法,“战”字仿佛刀剑交错杀机纵横,“忍”字则圆融不露一点锋芒,都有名家的风范。
“觉得家族应该和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提笔在左侧屏风上写‘正’字。觉得家族应该继续隐忍不发的,请在右侧屏风上写‘正’字。”政宗先生说,“我身为大家长,虽然一心求战,却不能胁迫家中的所有人,所以我放弃我的那一笔。我以橘家家主橘政宗的尊严起誓,今夜无论什么样的言论都不会受到惩罚,无论诸位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我都衷心感激。”
他从怀中抽出白色的布带蒙住眼睛,端坐在两面屏风中间:“诸位请赐予我你们的判断,打消我杀人的恶念或者助我战气!”
“大家长,这样的方式在家族中从未有过。年轻的后辈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做判断呢?如果大家长真的决意跟猛鬼众开战……我们也只有以命奉陪。”风魔家主长叹。
“小太郎,你我都是老人啦。这个家族,最后还是年轻人的家族,为什么不能由他们来决定未来呢?如果这场战争真的开启了,我希望先流你和我的血,因为我们已经太老了,也该活够了。”政宗先生微笑,“如果用我的命能终结家族的诅咒,我无怨无悔。”
满堂寂静,只闻风如鬼啸,窗外樱花纷坠,令人觉得生命之无常。没有人起身,连家主们都踌躇着,无论在哪一扇屏风上落笔都很难,笔上仿佛蘸满了年轻人的血。
死寂足足维持了五分钟,忽然犬山家家主起身离座,走到右侧屏风前提笔一画,然后把笔扔在笔架上调头离去,推开冲上来给他打伞的随从,直扑风雨中去了。
有些人的目光有些松动,犬山家主的态度也是很多人的态度,还能维持和平的时候人总想维持和平,而且猛鬼众毕竟是大家的同胞。他们虽然叛离了家族,可他们仍旧流着蛇岐八家的血。
更多的人起身在屏风上写画,有的写在“战”字下,有的写在“忍”字下,更多的人选择了“忍”字。写完的人走到蒙住双眼的政宗先生面前深鞠躬,然后走出本殿。
除了犬山家主其他的各姓家主都没有表态,他们清楚此刻自己的表态会影响到家中的后辈。如果按照西方民主来投票应该匿名,但在日本,每个勇于作出决定的人都该敢于把自己的决定告知其他人。
源稚生看着屏风中间端坐的橘政宗,忽然想起西乡隆盛来,那个为了维护下层武士利益和武士道精神而死的男人,那么固执却又那么孤独。其实在他带领武士们举起战旗的时候,日本已经不再是武士的国家了,新的阶级已经兴起,商人和政治家们在主导国家的未来,人们虽然赞赏他的勇毅,却也只会旁观他如落樱般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