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也暗暗凛然。
不过这不是他担心的事情,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能够出仕,是父亲用命换来的,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做个州府长官,永远不可能站在黄昏的对立面。
所以不论这个妖臣有多么恐怖,和自己没关系。
反正是对大明有益。
笑道:“所以,还是明哲保身的好,您以为呢?”
异密忽歹达沉默了一阵,“大明需要我怎么做?”
范闲摇头,“大明只需要您什么也不用做,就当下这样就很好了,任由歪思和失儿马黑麻去招徕把秃孛罗。”
异密忽歹达忽然咳嗽一声,“我若是什么也不做,只怕那位妖臣的如意算盘要落空,或者说,不是他低看了我,而是高看了纳黑失之罕。”
异密忽歹达明白了黄昏的意图。
大明要对亦力把里动兵。
但又要给北伐大军休养生息的时间,所以那位妖臣黄昏的如意算盘是让歪思和失儿马黑麻招徕到把秃孛罗,然后因此引起纳黑失之罕和歪思之间的斗争。
这期间大明北伐军就可以休养生息。
等这个寒冬过去,估计歪思和失儿马黑麻也会对纳黑失之罕动手,双方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后,不说同归于尽,在大明的有意引导下——尤其把秃孛罗还可能是黄昏的棋子的情况,纳黑失之罕和歪思之间肯定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北伐大军再用亦力把里接纳把秃孛罗的借口出兵亦力把里,可以用最小的战损,将亦力把里变成大明的一座布政司。
端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范闲讶然,“纳黑失之罕能从失儿马黑麻手中抢过汗位,当不是庸才才是。”
异密忽歹达满脸讽刺,“没我,他能登上汗位?”
范闲笑意深沉,话里意味很多,“如此看来,您才是这片山河的隐王?这么说,黄昏让我来找你,岂非是自搬石头砸脚了,想必您也不愿意放弃掌控山河的权势罢。”
这话很直白。
接下来的话更直白,“如果真是如此,我的脑袋在这里,君可取之。”
话很直白,神态淡然。
无丝毫惧死之意。
不愧范氏门风。
异密忽歹达仔细的盯着范闲,忽然摇头道:“你们大明有句话,叫人活七十古来稀,而我们这边,因为各种原因,能活到六十就不错了,我今年四十九了。”
范闲笑道:“您作为这片江山的权臣,坐拥富贵,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罢。”
异密忽歹达忽然道:“听说现在大明境内流行旗袍,女子穿着露胸裸腿,着实好看,还流行火锅,很好吃。”
范闲笑道:“我也听说,以后在水泥官道上,还会有日行千里的火车。”
异密忽歹达一脸向往,“日行千里啊。”
怕不是梦。
但又真实的知道,应该不是梦,大明现在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朱棣登基重用妖臣黄昏后,大明的变化是天翻地覆,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范闲笑而不语。
异密忽歹达继续道:“其实,我草原儿郎游牧,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得要活下去,而我这个年龄,就只想活得更好,可惜在亦力把里这边,要想活得更好,就必须和其他部落的人斗智斗勇。”
顿了一下,“如果可以,我辈哪有不愿入关定居的呢。”
范闲懂了,沉吟良久,“其实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