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靳荣拿起他的酒杯,又拿起酒壶,斟满。
对着方宾一举。
一饮而尽。
又斟满,举杯,一饮而尽。
再斟满,一饮而尽。
然后放下酒杯,轻轻说了句方侍郎,你真的不适合带兵,就算没有许多的曲折,你我配合也拿不下亦力把里,你更广阔的天空,应该是顺天和应天。
方宾僵了一下,坐直腰身。
他明白靳荣的意思,自罚三杯酒是在请过——希望自己能谅解他这次西征对自己的配合,他是对事不对人。
后面的言辞,则是他的肺腑之言。
连靳荣都这么说,方宾忽然觉得黄昏说的那句自己有相才,其实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了,于是倏然间就对去顺天行部没有那么抵触了。
叹道:“以前在朝堂,总闻书香,便觉得书中不仅有黄金屋颜如玉,也有沙场千秋事,如今走过一遭,方知是我方某坐井观天了。”
又道:“越是如此,越是发现稼轩先生的伟岸之处。”
宋词前二。
甚至可以说是保二争一,在词这个领域中,与之并驾齐驱的大概唯有苏东坡。
而在军事上,辛弃疾的战绩更是令人不可置信的,只带着一丢丢的人,就敢去数万人的敌军大营中,生擒张国安。
可惜的是,因为归正人的身份不被建康朝堂重视。
如果重用辛弃疾……
会不会是比岳武穆更为传奇的英雄?!
靳荣笑道:“说句实话,方侍郎勿怪,今日时局,若是辛弃疾在此,可否破亦力把里不好说,但你我二人的搭配,你文不如他,我武亦不如他。”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方宾也是如此。
反问道:“那么黄昏呢,文不如我,武不如你,他能做到你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话其实有点自谦了。
毕竟两人根本没有过配合,也就不存在做不做得到什么。
靳荣想了想,“黄昏出仕十余年,你可曾听闻过他在什么事情上是失败的?”
方宾仔细一想,“好像没有?”
靳荣点头,“可以确定的说,没有,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当年陛下让他去福建找建文帝——可他到底有没有找到建文帝,这事不好说,毕竟连张定边都给弄到京畿来了,而且福建那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很难让人不怀疑里面有什么猫腻,可惜,大家无从得知,只有黄昏和陛下心里清楚。”
方宾嗯了声,“但我还是想不明白黄昏来担任主帅,你站在你的立场,依然会选择不配合罢,那么黄昏哪里来的底气征服亦力把里?”
靳荣沉默了一阵,“其实有个因素,方侍郎你忽略了,如果你能合理利用这个因素,没有我的配合,依然有征服亦力把里的可能。”
情绪有点不高,继续道:“可是黄昏一来就知道了。”
方宾愕然,“什么因素?”
方宾已经要去顺天行部,而且站在方宾的立场,靳荣认为方宾肯定也不乐意看见黄昏顺利的扫平亦力把里,于是也不再藏掖着:“雄霸的两万八千吴哥大军!”
方宾不解,“为何突破点在雄霸?”
靳荣笑道,“很简单,只需要说服雄霸,让他用一万人,不顾及任何牺牲拖住歪思或者纳黑失之罕,而你带领你能指挥的两三万人,有神机营,还怕拿不下另一个?”
方宾恍然大悟,“所以,黄昏也会这么做?”
靳荣犹豫了下,“我看他去找雄霸了,原本以为,他会这么做,毕竟他在北伐瓦剌时,是可以用整个顺平和延平两座布政司来做诱饵的狠人,那么用雄霸的人来当死士,也不意外,但是我来找你时,又想了一下,黄昏这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做,变数就在他带来的那个泰山号上。”
方宾还没看过泰山号,“一个钢铁怪兽能有多大改变?”
靳荣摇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