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犹似晴天霹雳,柳云鹤愣了将近半刻钟才回神,快步走到两名宫女面前,大声问:“你们刚刚所说是否属实?”
“奴婢该死!”两名宫女见是柳云鹤,吓得扑通跪地,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女皇陛下可是明令禁止所有人不可以私下讨论这个话题,她们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却没想到被柳云鹤给撞见了,这下可完了!
柳云鹤见他们不回答,急得再问:“东鹰北狼两国联姻之事是否属实?”
“属……属实!”
柳云鹤拳头一紧,二话不说转身而去。
神武殿,西鹤国历代君主的寝宫,数年前,皇室唯一的血脉西门若雪登基为女皇,仍居住在此,此地便集办公居所为一处,主殿为批阅国事,会见臣子之地,东偏殿为安寝之用,西偏殿则作为餐厅。
此刻夜深人静,西门若雪已卸下沉重的装束准备就寝,神医张阙按惯例无所避讳地进来禀报明日事务安排,待禀报完毕准备离去,女皇陛下却叫住了他,并谴退所有宫人,两人对面而坐。
“张阙,我是不是老了?”皇宫内,只有在儿子和张阙面前,女皇陛下会称我,由此可见张阙在她心中的份量。
张阙看了她一眼,惶恐垂眸:“在张阙心中,公主永远是最美的。”
“我就喜欢听你叫我公主,我多怀念我还是西鹤国公主的时候,那时候可以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一切都要为西鹤国着想,每行一步都得思了再思,想了再想,张阙,我真的觉得好累!”西门若雪撑着额头,满的疲累。
张阙想伸手握一握她的手,给她点力量和安慰,袖中的手动了动,却还是没有伸出来,他压下冲动,轻声劝道:“一切都会好的,等二爷接替了您肩膀上的重担后,您就可以过您想过的日子了。”
“鹤儿?他一心都在向晴母子身上,何时才会挪一分心思给西鹤国?”西门若雪苦笑道。
张阙犹豫了片刻,劝道:“公主不妨接受向晴,让二爷把向晴接来西鹤国,这样二爷就会一心一意地待在西鹤国帮助公主了!”
兜兜转转,大宝小宝仍旧是二爷的孩子,他就知道他的猜测不会错,都怪天下第一楼的人,闹出这么多事来,让一对有情人分崩离析!
“绝不可能,向晴是北狼国的公主,是西鹤国的仇人,我绝不会让鹤儿和西鹤国的仇人在一起!”西门若雪坚决反对。
张阙叹了口气道:“可是大宝小宝始终是二爷的血脉!”
“我可以接受大宝小宝,但绝不接受慕容橙!”西门若雪犀利道。
张阙无奈,再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两国联姻之事二爷迟早会知道,以二爷的性子到时候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公主,您以前也很喜欢向晴,那丫头并不是恶人,且医术高明,行事又公正,她和二爷互相有情,又有两个孩子,您执意阻止他们在一起,对您和西鹤国都没有好处。”
“我喜欢的是向晴而不是慕容橙!”西门若雪厉声道。
张阙立即道:“向晴与慕容橙本是同一人,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不止名字不同,身份也大不相同!”西门若雪浮现往日狠绝,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张阙还想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宫人的行礼声,接着柳云鹤的声音传来,他看向西门若雪:“二爷这么晚怎么会过来?”
西门若雪拧眉,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鹤儿知道了什么?
“娘,东鹰北狼两国联姻之事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柳云鹤很快走进来,脸色十分不好。
西门若雪和张阙皆是一惊,明明已经严令禁止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是齐鸣和胡不归告诉他的?
“如果一早就告诉你,你会怎么做?”西门若雪站起身问他。
柳云鹤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是阻止向晴出嫁!”
“然后呢?”西门若雪眸光一沉,再问。
柳云鹤道:“我要娶向晴,给她一个更风光更奢华的婚礼!”
“她是什么身份?她是我们的仇人,她和东鹰国早有婚约,你要是扰乱了婚事,娶了她,就等于是同时向东鹰北狼两国宣战了,你要致西鹤国于何地?致为娘于何地?”西门若雪怒声吼道。
柳云鹤愣住,没错,现在并不是他与向晴两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三个国家,他是西鹤国的皇子,若以这个身份去抢回向晴,定会给西鹤国带来麻烦和灾难,可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失去向晴,他生无可恋!
想到这,他对西门若雪道:“如果北狼国和东鹰国要来攻打西鹤国,我愿亲自领兵上阵护西鹤国安危,哪怕战死沙战……”
啪!
柳云鹤话还未说完,便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你这个不孝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国家推入危难之中,更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你对得起为娘为你受苦受难二十多年,对得起西门皇室的列祖列宗吗?”西门若雪说着,扬手想再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
西鹤国刚复国不久,正是内忧外患之时,此刻去得罪东鹰和北狼两大强国无疑是自寻死路,三国确实是西鹤国的仇敌,她也一定要报仇的,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冒然去撞刀子,他们得强大国家,训练兵马,有了全面的计划和安排再一举复仇!
张阙拦下西门若雪,劝道:“公主,有话好好说,二爷不过是一时着急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二爷孝顺,是不会让您和西鹤国陷入危机的!”
“张神医,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能没有向晴,我是必去阻止婚事夺回向晴的,若因为我的行为而让西鹤国受难,我愿意用性命去负起这个责任……”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也掩盖不住柳云鹤脸上的认真的执着。
西门若雪痛心疾首地打断他的话,大声吼道:“你还敢说?”
“娘!”柳云鹤掀袍跪在了地上:“请恕孩儿不孝,让您失望了!”
西门若雪猛地退后几步,泪忍不住地滚落:“娘九死一生才生下你,为了你从未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将你寻回来,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本以为你会为娘撑起一片天,让娘也能偷得几日闲,可你为了个女人竟然要弃娘和国民于不顾,你让娘情何以堪?”
“公主……”张阙扶住她,对她心疼又无奈。
当初她若不那般阻止二爷与向晴在一起,事情又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二爷的心孤独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如今为了向晴连母亲和国家都不要了,足以见得向晴在二爷心中的份量,但此刻若让二爷前去阻止两国联姻,对西鹤国极为不利,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母亲悲痛,柳云鹤亦心如刀绞,他知道他这样说这样做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西鹤国,但是他非这样做不可,他不能失去向晴,不能让向晴嫁给别的男人!
他坚持自己的决定,朝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头:“请恕孩儿不孝!”说罢再看了母亲一眼,饶过她快步离去。
“鹤儿!”西门若雪转身怒喊:“你若敢走,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西鹤国也没有你这个皇子!”
柳云鹤停下步子,转头道:“若这样能让您舒服些,我没有意见,而且如果我们断绝母子关系,我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再连累您和西鹤国,这样更好!”闭了闭眼将痛意压下,他抬步而去。
西门若雪摊坐在地上,只觉得暗无天日,她视为性命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与她断绝母子关系,她是作了什么孽?
出了神武殿,柳云鹤转头看了殿门一眼,毅然离去。
“二爷!”齐鸣胡不归从暗处显身。
柳云鹤道:“你们要是想劝我就不要开口了,若是支持我就跟我去!”
齐鸣胡不归相视一眼,抱拳齐道:“属下愿追随二爷!”
“好,那即刻出发北狼国!”柳云鹤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抬步而去。
主仆三人一路畅通而行,到了最后一道宫门口时,却被一众御林军拦下,御林军统领木纯一身盔甲,重重朝柳云鹤抱拳一礼:“鹤皇子深夜出宫,这是要去哪里?”
柳云鹤的身世在西鹤国同样遭到一干臣子的质疑,因此迟迟未能被封为太子,宫中上下都称他为鹤皇子。
“木统领,本王出宫有要事办,麻烦你开一下宫门。”柳云鹤一身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木纯道:“请恕卑职不能放鹤皇子出宫!”
“为何?”柳云鹤已猜到些什么,利眸眯起。
木纯正欲答话,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因为朕不准!”
四周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柳云鹤转头,见得西门若雪一身华贵龙袍,满身霸气地带着一众暗自训练的高手而来,那些高手他见过一次,武功很厉害,他根本不敌,平日西门若雪从未让他们出来过,今日竟然带了出来,他拧了拧眉头:“您今日是执意要阻我吗?”
“没有朕的允许,你是走不了的!”西门若雪来到他的面前威严道。
柳云鹤眸光闪过一丝冰冷:“我已与您断绝母子关系,再不是西鹤国的皇子,您没有权利阻止我离开!”
“是与不是由朕说了算,你说了不算!”西门若雪眸子通红,已然怒到极点。
在儿子面前,她从未疾言厉色过,但今日她顾不得这些了,柳云鹤一走有两个结果,一是她从此失去这个儿子,二是西鹤国陷入危难之中,无论哪个结果她都无法接受,因此,她必须要留下他,不管用什么办法!
柳云鹤心中一阵抽痛,他从未想过他们母子会到今天的地步,孝道与爱情不能两全,他只能暂时选择爱情,他深吸一口气,问:“若我今日执意离开呢?”
“你若要走,除非踩着朕的尸体离开!”西门若雪锐利道。
柳云鹤盯了她半响,见她脸上尽是坚决,无一丝退让的意思,他垂眸痛道:“您何必苦苦相逼?”
“跟朕回去,我们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母子!”西门若雪听到这话,心中亦是一痛,缓了语气和神情道。
柳云鹤抬起头:“恕我不能跟你回去!”话落,已经点了西门若雪的穴道,挟持了她。
“柳云鹤!”西门若雪怒吼。
“陛下!”包括张阙在内,所有人都惊住了,欲冲过去。
柳云鹤阴冷道:“站住,我刚刚已经与她断绝母子关系,所以她不再是我的母亲,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最好别过来!”
齐鸣胡不归呆了片刻,立即将柳云鹤护在身前,助他脱身。
张阙当然看得出来柳云鹤不会伤害西门若雪,他拦住众人:“陛下的安危要紧!”
挟持自己的母亲,这种事情恐怕闻所未闻,柳云鹤心中愧疚,但面上仍旧坚决
“此去北狼国路途遥远,如今又大雪封路,你根本来不及赶到,鹤儿,听娘的,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了!”西门若雪急道,她的儿子她怎么会不清楚,他不过是想脱身,不会伤害她,可是别人不知道,今日她怕是留不住他了!
柳云鹤道:“我若不去这辈子都会后悔,不管来不来得及我都要去,对不起,您就当从未生过我!”说罢将她推给齐鸣和胡不归,飞身而去。
西门若雪暗自训练的那批高手也许不敢伤柳云鹤,但齐鸣和胡不归却是敢伤的,一阵风似地刮到了他们身边,一掌将二人击倒,救出了西门若雪。
木纯带人冲向前将齐鸣和胡不归抓了起来,然后急道:“追!”
“不用追了!”西门若雪拦下他,柳云鹤的心已经不在西鹤国,就算追回来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是西鹤国的劫难,如何也逃不掉了,她看向齐鸣和胡不归:“将他们关起来!”
就算阻止不了柳云鹤,也不能再让人去帮他,只有他一个人,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去阻止两国联姻?
南临国,永宁宫。
新皇诸葛宁正在收拾行装,退位清休的诸葛睿来了。
“父皇,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歇息?”诸葛宁将父亲请到座位上坐下,让宫人上了茶。
诸葛睿退居后宫,整日听曲写字下棋,整个人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他道:“你明日大早就要起程去东鹰国,孤有两句话想和你说。”
太后终受蛊毒侵噬而死,死状极其惨,虽作恶多端,他仍旧让诸葛宁厚葬,这几月,诸葛宁也慢慢熟悉了南临国的朝政,眼下两国联姻,作为曾经是盟国的他们,自然要前往祝贺,更别说北狼国的公主是他们的朋友向晴。
真是没有想到,南临国的魅医向晴竟然是北狼国失散多年的公主,这样一颗明珠险些被向家虐待致死,当初废了向如海真没做错,要是向晴真的死在了向家人的手中,北狼国岂不兴兵而来?
本来准备派个使者前去就行,诸葛宁还是想亲自去一趟,看看别国风气面貌,意在取长补短。
“父皇让人传个话,朕去一趟就是,何必亲过来,天黑路滑的多不安全?”诸葛宁遗传了诸葛睿的孝顺,且他并没有真正站稳脚跟,还需要父亲的帮助,不希望父亲出事。
诸葛睿摆摆手,进入主题:“此去东鹰,你需要万事小心,孤担心天下第一楼的人会对你不利,二来,向晴嫁人,你替孤也带份贺礼过去,这丫头与孤是忘年之交,孤一直以为她会嫁给鹤儿的,谁知却成了北狼国的公主,要履行两国的婚约,孤一把年纪去不了了,你替孤送祝福给她!”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两国的婚约在,哪怕向晴不同意也是不能反对的,且西鹤国视三国为仇敌,向晴与柳云鹤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因此他只能祝福向晴。
“朕记住了。”诸葛宁点头。
诸葛睿想了想接着说:“你再替孤问她一句,当初答应孤的事情可还记得?”
他的用意是,她既出自北狼又居在东鹰,将来西鹤国若真要做些什么事情,希望她能帮西鹤国一二。
“什么事情?”他们的事情诸葛宁是不知道的。
诸葛睿道:“你无需知道,只要替孤把话带到即可。”
“好吧!”诸葛宁不再追问,父皇不想让他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的。
诸葛睿嘱咐完毕,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再道:“宁儿,你能答应为父一件事情吗?”
“父皇,你说。”诸葛宁见他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与他说话,赶紧道。
诸葛睿握着他的手道:“尽可能地帮助西鹤国和鹤儿。”
“但是西鹤国与二哥要与我们为敌。”难道西鹤国要灭了南临国他也要帮吗?
诸葛睿摇摇头:“不会的,鹤儿不会,若雪她……也不会。”
“儿子只能答应您,在不危害南临国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诸葛宁道。
诸葛睿欣慰一笑,拍了拍诸葛宁的手离去,他的宁儿终于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定会强过他这个窝囊废!
东鹰国,天下第一楼的秘密基地。
一张与现代有六七分相似的手术台前,药无极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来,此刻,他正熟练地为手术台上的人做手术。
他做的这个手术是换皮手术,就是将一个活人的皮完整地剥下来,重新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这并不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手术,在现代他做得太多了,动物的,人的,他都做过,因此十分熟练。
另一张手术台上是被剥了皮的活人,当然,此刻已经全身血液歹尽而亡。
眼前接受换皮手术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向晴毒得全身皮肤尽毁的向柔,起初有麻醉剂,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但随着时间的加长,麻醉剂开始不起作用,药无极每手术到一处她就痛不欲生,但为了活,为了报仇,她必须坚忍着,哪怕咬碎了牙也要挺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让她都快痛得麻木了,手术终于结束。
药无极用满是鲜血的手摘下口罩,朝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她一笑:“成功了,你很快就可以重生!”
向柔松了口气,痛晕了过去。
药无极眸中闪过一丝赞意,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坚忍得多,他算是没有救错她。
天渐渐亮了,外面仍旧大雪纷飞,已经是年初二,离两国联姻只有四天了,他突然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向柔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不知道药无极给她用了什么药,她已经能活动了,身上虽然仍旧有些痛,但那般要命的痛都受过了,这点小痛她自然能承受得住,她缓缓下得床来,想看一看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可是满身的纱布,根本就看不到。
“想看?”这时,药无极走了进来,嘴角仍旧是抹淡淡的笑意,一身华贵银袍,说不出的风度翩翩。
向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