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几次死亡了?’
片仓宗信已经记不清了,刨除了最开始的心理因素,当你面对并战胜了死亡的恐惧,死亡也只不过是一个过程罢了。
是片仓宗信重新开始的标志。
当你不再畏惧,梦中的死亡残留下来的也只不过是神经的钝痛罢了,仿佛烧红的铁杵插入了大脑,神经细胞哀嚎着化为灰烬,不过是疼痛罢了……
很冷吗?很冷,身体的边缘乃至手脚都仿佛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很热吗?很热,浑身的神经都仿佛灼烧起来一般抽搐扭曲。
但这不重要。
无数的梦境就像是无数的纺线,看似相似却各个不同,延伸向不同的发展。片仓宗信艰难的在这些细线之中寻找着通往拯救女孩的那一根,线头混杂在一起,不知其数,片仓宗信只能用最愚蠢的办法,那就是一条条的尝试。
当意识到选错了线头,男人就会果断地剪断那条线,再从新开始,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付出的代价只有男人自己清楚。
梦中的时间流速远远慢于现实,一个晚上的时间,男人已经经历了数十亿次的心跳悸动,但是对他而言,那只不过是些转瞬即逝的小事。无须执迷于过去,不必叹息着未来,只用着眼于当下就好了。
【和女孩一起从石阶上滚下,为了保护她而磕到脑袋死去】、【为了阻止女孩自杀而死去】【面对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孩,捡起刀自杀死去】,片仓宗信也记不得自己经历了多少种死法,一开始他还会因为新出现的死法而有所触动,但是现在男人的眼中,留下的只有无动于衷。
在无数次的死亡中,更多的是片仓宗信的自杀。夜晚很漫长,但并不是无限的,当每一次的尝试失败的时候,自杀是最快的脱离梦境重新开始的方法。
是的,就像是游戏一样,只不过复活币是你的健康抑或是寿命罢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当不知是第几次回到现实的时候,伊达秀满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试图制止片仓宗信再一次尝试。
“嗯?你说什么?是机器出什么问题了吗?”
男人没听清,他有些担心是机器出了问题。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甚至出现了刚刚那样的神经性耳聋,但是他第一反应是担心机器出了问题。
“你,真的值得吗?你简直是疯了!”
伊达秀满颓丧的坐在地上,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他非常的聪明,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都夸赞他的天资,可以说他是在众人的赞誉声中作为天才长大的。
但是他现在却找不到办法说服自己的表弟不要再继续下去,语言是这么的无力,这是他第一次产生的感受。
一直关注着仪器数值的他知道片仓宗信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把生命当作是薪柴,燃烧着自己的一切继续向前。
伊达秀满永远也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但是他却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羡慕。
‘我居然会羡慕他?明明只是在发疯,明明这样做收支根本不成正比,明明爱情这种想法就不科学……明明、明明就是个渣男罢了,但是他的觉悟却那么的美丽,仿佛在虚无中寻找生命的意义,就像一簇燃烧的火焰在黑夜中闪耀。’
“我们可以再次开始了吗?”
片仓宗信平静的询问,再一次,又再一次的回到了梦中。
“我们这种人也许永远也无法成为照亮别人的太阳,但你切实的在燃烧自己照亮着对方……”
看着再一次躺下了片仓宗信,伊达秀满轻声说。
无数次的失败,向片仓宗信昭示了一种看不见但是却能无时不刻提醒着你不可违逆、不可逾越的庞然大物——那就是命运的正体。
你能冲破命运的封锁吗?
片仓宗信觉得自己就像是《荷马史诗》中的西西弗斯。他因为触犯了众神,被要求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