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大骂嘉靖,嘉靖也没有马上抓他,顾忌的便是这点,后来到底叫锦衣卫抓了,不过海瑞命好,嘉靖死了,万历年间又被放出来,张居正也认为海瑞不堪大用,束之高阁,放到南京养老去了。
“刘御史所参的贾珍,乃昔日宁国公曾孙,其祖父贾代化也有功勋,贾家小宗荣国府,和王子腾有姻亲关系……”戴权细声细气,突然自己掌嘴:“老奴多嘴了,以万岁爷的记性,怎么会不记得呢。”
戴权收了贾珍的礼物,所以提了这么几句,但也只是点到为止,为什么?贾珍又没什么权力,对他无益,当然,如果多送咱家十几万两“冰敬”、“碳敬”什么的,那咱家可以多说几句……
这个太监,和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一般,是天正皇帝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最是无情帝王家,因此皇帝对他们信任,天正皇帝先不说话,看看那几份九省统制王子腾的奏折,笑道:“王爱卿在帮朕整治九省兵备,你提醒得好啊,戴权,依你看如何处理贾珍呢?”
“万岁爷,老奴自是依万岁爷的圣明独断了。”戴权面白无须,笑得真诚:“哈哈哈……”
“你这老货!”天正皇帝被他逗得心情开朗,内阁的意见都是“交三法司议处”,司礼监就打了一个“√”,天正皇帝稍加斟酌,提起朱笔,写下了几行红字。
戴权一瞧,阿谀奉承:“妙!主子万岁爷英明神武!堪比尧舜!”
按青朝规制,但凡大小官员奏折,皇帝阅览之后,传六科廊房,着六科都给事中、给事中传抄、校对,再刊发邸报、明发天下。
锦衣卫提督衙门、刑部衙门、都察院衙门得到传令,验证调兵勘合,发出牌票,提督仇斌传百户余彪,刑部尚书兼阁臣传刑部谳审司郎中邹怀中,都察院左都御史下达西城兵马司指挥,三队人马汇合,执行皇帝命令,往西城宁国府而来。
……
按惯例,官员被弹劾要待家等候,青朝勋贵也是如此,一得知消息,贾珍就不敢出门,对刘海东的弹劾罢免恨极。
奏折的上传、批阅、下发,有好几道部门,好几道程序,有时候不是一两天能有答复的,三天匆匆而过,贾琏、王熙凤等先后都过来问候过,宁府居长,家族要同气连枝哪,贾蓉也送来了“来自亲儿子关切的问候”。
宁国府居中前大院,正堂牌匾都是先皇御赐的,鎏金发亮,初夏的阳光更晒得贾珍心里焦躁,双手背后,长靴不停地在磨平的石阶上踱过来,踱过去,说实话,怨恨之时,他心里也发毛了,他一个长期在家吃喝玩乐的人,没有经历过,哪能懂得那么多利害?
尤氏虽也焦急,但能保持贵妇风度,不乱动、不乱摇,只是焦急中有失神和轻叹。
贾政在工部都水司坐班,是能最先得知消息的,他们在等贾政传邸报回来。
王熙凤头戴昭君套、围攒珠勒子,身穿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即便是家常衣装,也美若神妃仙子,她瞅下面小杏花树下“懵懂无知”的贾蓉,笑吟吟道:“蓉哥儿,听说,你前儿去过刘府门上啦?有些事是不是也该给婶婶交代一下?”
她这话轻飘飘的,贾蓉却也不恼:“婶婶可是想清楚了?”
“自然。”
“好吧,告诉你一部分……”贾蓉知道,想让王熙凤替自己跑腿,至少得说一部分真话。
幕后推手,自然有他的份,但这事儿唯有刘海东与他知道,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刘东升也不会傻帽地把别人搜集的证据直接说出去。
“你最好多给婶婶交代一点。”王熙凤语气柔和了些。
回想以往贾蓉对她展开的布局,如今回过味来,一步步地想得通透,王熙凤再看这小少年时,不由得内心凛然,绣花鞋不自觉退后几步,现在她不敢轻易向贾蓉挑衅了,所以还带着些许商议的语气。
失去了来旺夫妇这对心腹,干女儿林之孝老婆又不机灵,没有权力、金银,侄子贾蓉、贾蔷如今也指挥不动了……
不过,她反而觉得日子比以前过得轻松了许多,不说别的,最近贾琏来自己房中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若是真的有了子嗣,兴许可以改善她的不利态势。
一刻钟后,贾蓉在纸上奋笔疾书,王熙凤离开了宁国府,明媚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的好姑妈,你这次可真要把自己给玩死了啊,不知道我把这些事抖搂出去以后,你会是个什么表情啊……
半个月后,贾蓉悠哉悠哉地观赏着花草树木,等了一阵,等来的却不是邸报消息,而是哗啦哗啦的吵嚷声。
先是一群宁府和荣府里合并组合的奴才,有媳妇、丫头、男性,置办金银首饰的、买菜蔬的、打理装裱的,一窝蜂地冲进来,全没了往日规矩,继而贾蓉带守门小厮、门房慌慌乱乱跑进来,都总管赖升抄了门板,命人锁上大门、东西角门,这些人全部面如土色!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贾珍大喝一声。
贾蓉想说又不敢说,吞吞吐吐,涨红了俊俏的脸:“父亲,门外不知怎么的,来了一场地痞、愚民,闹哄哄、乱糟糟,在骂咱们侵占民房、克扣佃户,还有强……强抢民女之类的说辞……”
“混账东西!”贾将军大怒,老脸通红,骂道:“还不去看着?都是你做的腌臜事!你顶着前门,我去后门瞧瞧!”
贾珍颜面扫地,落荒而逃!这下子可好了,丢脸丢到暹罗国去了!
贾珍是没多少应对能力的,悠悠众口下的宁国府,决然没有什么好评价,贾珍立刻马上拿儿子贾蓉去做挡箭牌,自己跑了,因为他心里有鬼,站不住理儿,这时也是一样。
贾蓉心里冷笑,什么我做的?还不是你做的?
尤氏此时俏脸上满是羞愧、失望的表情,丈夫这样表现,作为填房,有失妇德啊,但她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忍,忍字心上一把刀,忍者无敌,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一会儿,贾珍从后门跑回来,如丧家之犬:“后门也有人!愚民欺我!我要报官!快!快!”
真是闹哄哄、乱糟糟,宁国府门前热闹极了。
围观民众们看得十分爽快,“贾将军强抢民女、暴戾恣睢、侵占民宅”,等等恶事,早已在西城民间沸沸扬扬。
民心,是可以利用的,仇富心理,并非现代人有,大观园的老婆子何尝不是羞愧又怨恨、妒忌,这么多人,可以一起来砸一砸高高在上的宁国府,谁不来砸一下过过瘾啊?事后一哄而散就是了,反正他们又不伤人、杀人,就是来戳脊梁骨的,看看你这门楣光不光彩,鲜不鲜亮。看这架势,城郊佃户,怕都被杨砍柴蛊惑来了一些。
“啧啧……”立楮在贾蓉身后悄悄感叹,这出戏可真好看,连大爷自己都亲自参与进来了,他不知道真实内幕,但他想,定和大爷自己有关联的,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贾珍,早被多少下人抱怨了,看,都没人为贾珍说话的。
听到叫骂声不绝于耳,后门回来的贾珍,头上挂了臭鸡蛋,叫喜儿帮忙揩拭,贾蓉心里大呼爽快,贾珍,你个勺篮子,扮猪吃虎的感觉,真的爽啊!
贾珍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连连喝骂儿子贾蓉出去报官,贾蓉领了人,护着头正要出去,外面忽然安静了,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唯有一道洪亮的声音。
“龙禁尉提督衙门、刑部谳审司、五城兵马司奉旨办案,愚民已被驱走,还请贵府开门,耽误了时辰,我们可就不好办了!”
贾珍、尤氏……一个个提起了心眼儿,不知道这么多衙门来做什么?朝廷的批复终于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