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黄姈有些失神,本来不该有失的京口,居然丢了,以至于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被侯景这只疯狗窜到江南,祸乱三吴。
现在,朝廷能做的,就是等勤王军抵达建康,然后集中兵力进攻叛军。
只是这需要时间,那么,三吴之地的百姓,在这段时间里就要倒霉了。
感慨之余,黄姈又有些庆幸,庆幸鄱阳没有被战乱波及,不过若是让侯景得逞、攻破台城,那么接下来,各地都不会安宁。
然而,若没有战争,像李笠这样出身微寒的人,怎么会有出头之日?
黄姈再次看着尸横遍野,觉得很矛盾。
。。。。。。
夕阳西下,营地里升起一股股炊烟,各处营帐都是一片欢声笑语,经历了一场大胜的将士们,各自围坐在一起,诉说着今日作战时的种种心得。
材官营营地,惊魂未定的新兵们,被各种情绪所纠缠,有人经历了极度血腥后开始傻笑,有人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得魂不守舍,呆呆坐着一动不动。
又有人神采飞扬的说着参战经历,还有人若有所思,一边听同伴说笑,一边想着事情。
巡营的李笠,见着此情此景,有些感慨,他已经安排人员和这些新兵进行了座谈,缓和他们的紧张情绪。
并且做了安排,若夜里有人做噩梦惊醒大喊大叫,巡夜的人要宽容些。
随后几日,要组织新兵进行团体活动,多一些欢声笑语,让他们把心中的不安、恐惧、惊慌释放出来。
毕竟,这些兵绝大多数都是平民,没杀过人,也没见过血腥战场,今日一战,心里肯定会有阴影,晚上做噩梦理所当然。
军营严禁夜里喧哗,防的是“营啸”,但李笠决定自己军营要‘人性化管理’,得要容忍新兵们的各种“战争创伤综合症”发作。
那一世,他上班时无意看见血腥的交通事故现场,当晚就做了噩梦,几天都不好过,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事故现场的残肢断臂。
现在,这些新兵在战场上受了刺激,需要时间适应、恢复,若是军营里的管理过于压抑、不近人情,恐怕会把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逼疯。
见黄?巡营归来,李笠低声交代:“毫无疑问,军中有敌人细作,但是急切之间无法揪出来,你仔细盯着。”
“决不能让士兵单独外出,也不许外人随意入我军军营。”
“明白。”黄?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防内贼的重要性。
“这不是小事,我们要提防细作造谣、传谣、扰乱人心,既要在明面禁止士兵打听消息、散布各种不利言论,也要暗中观察,看看哪些人不安分。”
“放心吧妹夫,我们迟早要把这些老鼠都揪出来。”
“不急,先判断哪些人可能是细作,留着,或许日后还有用的。”
李笠交代了几句,黄?离开,他没有回自己的大帐,而是转到一处角落。
那里有一座帐篷,外围有士兵把守,李笠用布巾将脸蒙上(鼻梁以下),接过士兵刚来带来的一个食盒,走了进去。
帐篷里有个木笼,笼子里坐着个年轻人,其人身着破旧戎服,面容英俊但脸色惨白,盘腿坐在笼子里,头向后靠着栅栏,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盹。
却是李笠的一位熟人,未曾料竟然在战场上碰到了。
方才李笠得胜回来,经过一群俘虏时,发现人群之中,竟然有熟人。
此人当初受他雇佣,接近临贺王萧正德的柳夫人,助他送萧正德上西天。
既然是熟人,李笠打算帮对方一把,暗中命人将其单独安置在此处,现在,以‘燕郎君’的语调,问:“老兄别来无恙,为何在此?”
胡炜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蒙着半边脸的男子,有些迷糊,不过很快从熟悉的语音之中,想起此人为谁。
于是惊讶不已,艰难开口:“燕、燕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