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街道上,一列队伍正在前进,前后人员,簇拥着当中一辆牛车。
车上,胖乎乎的萧勤端坐不动,手中拿着一张怪弓,仔细端详着。
弓把为铁制,中间内凹,是为“箭台”,弓箭搭在其上,正好位于弓把中心位置。
箭台之下为“握把”,贴合右手紧握时的内侧形状。
上下弓臂为木片,确切地说,是多层木片贴合制成,弓力一石,配有“瞄准器”。
“瞄准器”这个词,他很熟悉,因为当年就听过。
只不过当年的瞄准器,是李笠自制的辅助瞄准工具,而现在这张名为“铁木弓”的怪弓,其上瞄准器,为真正的瞄准器。
因为弓有箭台,所以箭可以穿过弓把中心位置向前‘走’,于是瞄准方式由“间接瞄准”,变成了“直接瞄准”。
用这把弓射箭,一个没怎么练过射箭的人,只要臂力够,摸索个几日,就能轻松射中三十步靶的靶心。
想想当年,自己为了达到这样的成绩,花了多少精力、流了多少汗,想起当年李笠向他分析射箭要领的情景,感慨不已。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昔年那卑微的鱼梁吏,如今是坐镇一方的徐州牧,爵位郡公。
萧勤知道,不仅兄长萧嗣对李笠一直在拉拢,就连父亲,也对李笠青睐有加。
如果李笠到王府做客,那可是贵客的级别。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名寻常的宗室子弟,鄱阳王诸多儿子之中的一个,按惯例得了个侯爵,任了个闲职。
表兄蔡全给他当僚佐,管理侍卫,他虽无案牍之劳形,却也无担当大任之的希望。
父亲作为辅政藩王,被不知多少人盯着,所以萧勤和兄弟们,基本上没承担什么像样重任,当然,世子除外。
世子将来是要继承鄱阳王王位的,当然要挑大梁,而萧勤作为鄱阳王诸多庶子之一,只能混日子。
虽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比起李笠来,真是相形见绌。
今年年初,萧勤到淮北公干,自然去了徐州寒山,在那里,见到了不知该说是朋友还是故人的李笠。
李笠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招待他这个故人,在府邸设下筵席,与他饮酒作乐,还亲自弹奏钢琴,美妙的钢琴曲,让他听得如痴如醉。
李笠还带着他四处游览,让他见识了寒山城的与众不同,以及闻名已久的寒山寺和许仙祠,还有寒山城外马场那众多骏马。
又有奇怪的“马用跑步机”、“遛马机”,李笠谈起养马,头头是道。
以至于萧勤当时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一身鱼腥味的小吏,向他讲解钓鱼、养鱼的要领。
李笠变了,变成了镇守淮北的一头猛虎,但李笠又没变,精力依旧充沛,皮肤依旧黝黑,仿佛还是彭蠡湖畔,那个终日打渔的鱼梁吏。
一个天下无人能及的鱼梁吏。
临走,李笠送萧勤不少礼物,让萧勤欢喜不已,不过其中包括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之物,他实在想不明白,李笠为何会琢磨出如此玩意。
但最让萧勤感慨的,还是铁木结合的怪弓,不用李笠多说,他都能想明白,这种怪弓可以降低练习射箭的难度。
战场上可能不好用,平日里博射、打猎倒是不错。
但用来博射,肯定会被人说成是作弊。
想到这里,萧勤笑了笑。
手中这张弓,是前不久李笠派人送来的,萧勤拿来打猎,确实得心应手。
牛车缓缓停下,萧勤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却见牛车已停在鄱阳王府正门。
正门的中门平日里关闭,开的是中门旁边的小门,萧勤下了车,向门内走去。
父亲为辅政藩王,常入宫处理政务,今日亦是如此,他来,是来向嫡母问候,走走过场。
结果还没进门,却见街道上涌来大队兵马,气势汹汹,往这边过来。
萧勤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表兄蔡全,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
皇宫,一处为禁卫环绕的宫殿内,太后端坐上首,连同几位大臣,看着阶下站着的鄱阳王萧范。
数名侍卫在左右按刀而立,看架势,仿佛只要鄱阳王有异动,便要将其拿下。
南郡王萧大连也在众人之中,一双眼睛盯着萧范,如同猫盯着鼠。
他又看看一旁食案上放着的一碗甜品,以及正在说话的一个内侍。
那内侍名叫王利,双手被反绑,口中因为塞着防自尽的嚼子,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不过认真听,还是能听清此人说的是什么。
“是,是鄱阳王,是鄱阳王指使奴婢,在,在给陛下的甜羹里投毒...”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太后问,虽然面上看起来平静,但眉目间已有怒色。
“太后,奴婢、奴婢侄儿,不久前失踪,后来,后来鄱阳王拿了他佩戴的玉佩,说、说若不听话,人就没了...”
“奴婢家中,就只有这个香火,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