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必须是国子生,放宽到可以是寻常百姓。
那么,印刷考卷的建康印刷作场,以及校对考卷的校书局,临考前,就容易出事:肯定会有人千方百计要窥探试卷内容。
颜之推可不想碰这种麻烦,所以,还是回去当中书舍人为好。
不过,他和许多人一样,很关注这个正在酝酿的科举考试制度。
因为关注的人很多,许多内幕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颜之推便知道一些。
譬如,参加考试的考生分士、庶,即科举考试分士榜、庶榜。
譬如,考试计划分三级,第一级是“乡试”,在县范围内进行。
这一考试的作用类似于最低门槛,目的是初步筛选具备参加考试资格的读书人,免得那些连字都认不全的人也参加考试、滥竽充数。
第二级是“州试”,通过“乡试”的考生,可以到州治参加考试,州试上榜后,等同于具备国子学学生的水准。
第三级是“省试”,通过“州试”的考生,到京城(或行在),参加尚书省主持的考试,这场考试,就等同于梁国时国子学的考试。
在省试考试中上榜者,就能入仕,无论士、庶,起家流内官。
仅仅这两个消息,就能让无数人激动万分:凭学问,通过考试入仕,起家流内官,这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
虽然,之前梁国的国子学也有考试入仕制度,但想要获得入国子学读书资格、成为国子生,这可不容易。
而且,国子学的考试,其实黑幕重重,颜之推当年求学时,就知道国子学考试有替考的存在。
许多士族子弟成了国子生后,不学无术,到考试时作弊,也能榜上有名,顺利入仕。
所以,这样的考试制度本身没错,但因为实施起来问题太多,所以并不公平,完全扭曲了考试选拔人才的初衷。
现在,新朝建立,要实行的“科举考试”,特点是放低考试选拔的“准考”门槛,并实行士、庶两榜。
但最关键的还是考试能公平公正举行,且必须有较为统一的“教材”和学习资料。
所以,朝廷朝廷召集大量经学名家,对各经学典籍进行“定稿”。
定稿后的典籍,经过印刷作场排版、印刷出样书,样书就要由校书局来校对。
所以,校书局的工作愈发繁忙,合格的校书人员根本就不够。
颜之推吃完饭,却不打算午憩,坐回书案旁,翻看着一本样书。
看着看着,想到时局。
改朝换代,前朝功臣李笠,变成新朝天子,即便是受禅,但免不了一个“篡”字。
所以颜之推总觉得心里有个结。
但是,百余年来,宋、齐、梁更替,不都是这样么?
新朝建立,篡位的新君,却没按老规矩用各种“优惠政策”,未对世家高门进行拉拢。
反倒是磨刀霍霍,要大动干戈,不再给特权,不再给各种优待。
对三吴地区的检籍、检地,就让颜之推感受到皇帝对士族们乃至庶族大户们的恶意。
有很多士族子弟,将新朝新政称为“苛政猛于虎”,对出身渔家子的皇帝各种诋毁、咒骂。
然而面对兵强马壮的军队,没人敢明着反对。
与此同时,皇帝又打算行科举考试,让士、庶人才有充分的入仕通道,让真正用功读书的人,有机会靠着学问当官。
颜之推一直对士族子弟滥竽充数、不学无术深恶痛绝,所以,对科举考试制度是极其认同的。
所以,他感受到皇帝对士、庶读书人的善意。
有时候他会想,若先帝(萧纲)没有出事,或者皇太子(萧大器)当年没有英年早逝,那么,李笠能不能以梁国能臣的身份,有一番大作为么?
很遗憾,不能。
国子学考试黑幕,难道先帝们不知道?知道,却治理不了,那么,身为臣子的李笠,自然也改变不了。
先帝们不可能冒着得罪士族的风险,去真正实行检籍、检地,所以即便李笠有这个心,也做不到。
只有当了皇帝,才能从根本上清理各种弊端,让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颜之推看着酒壶,闻着酒香,只觉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