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畔,向上游宜阳行进的周军,被楚军骑兵追上。
从洛阳撤退的周军,步骑连同随军青壮近十万人,骑兵在外围驱赶追来的楚骑,护卫步兵和辎重车继续前行。
但追来的楚军骑兵数量也不少,且越来越多,甚至有大量骑驴步兵,如同苍蝇般围着周军队伍打转,挥之不去。
周军与楚军连日交战,且战且走,往西南方向宜阳而去,到了九曲坂附近河段,被越来越多的楚军黏住,步兵再也无法前进。
九曲,又称“九阿”(泛指高低起伏的山峦),其地十里,有坂(山坡)九曲,故而得名。
九曲坂上游不远处,为宜阳散关,散关距洛水上游宜阳,约三十里。
无法脱身的周军,于洛水之北、九曲坂上布阵,与楚军对峙,等宜阳出兵接应。
率军追击至此的河南道行台尚书令彭均,却没让将士聚集坂下准备强攻,而是分兵过河,在南岸高地聚集。
大部兵马都上了山坡,只有少量兵卒在洛水边候着,盯着对岸周军。
两军就这么隔河对望,从上午一直望到午后。
只有中间的洛水静静流淌,其水位很低,人可以徒步过河,而水不过是没腰罢了。
如今是雨季,洛水水位有些不正常的低。
九曲坂,周军副帅、齐国公宇文宪见楚军如此狡诈,竟然不上当,心中有些着急。
楚军一路纠缠过来,甩不掉,但其实己方可以继续前进,直达散关,入宜阳。
但他要算计对方,所以故意在这九曲坂停留,“被迫”登坂列阵,要决一死战。
若对方就在坂下布阵,上游宜阳守军得了消息,就会决堤放水,届时,蓄了几日的大量河水就会呼啸而下,把坂下洛水边的楚军冲得干干净净。
这也算是报了平阳一战的仇。
结果,对方居然不上当!!
宇文宪看着洛水对面山坡上聚集的楚军,眉头紧锁,主帅、蜀国公尉迟迥过来,看着对面的楚军,叹道:
“南人惯会用水攻,多有提防,没中计,也是情理当中。”
宇文宪问:“那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应对?”
尉迟迥回答:“对峙,等宜阳兵出,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我军再徐徐西撤即可。”
也只能如此了,宇文宪没再说什么。
按辈分,尉迟迥是宇文宪的表兄,但按年纪,尉迟迥和宇文宪是两代人:宇文宪如今三十出头,而尉迟迥年近六十。
尉迟迥和如今的大冢宰宇文护年龄相近,年轻时就追随舅舅宇文泰南征北战,是沙场宿将。
如今尉迟迥的决定,颇为稳妥,至少能保证十万兵马平安撤入宜阳,宇文宪便把注意力转到时局上。
想到时局,他依旧忧心忡忡。
谁也没想到,久经战阵的郧国公韦孝宽,在平阳城外,竟然会被楚军以水攻打得全军覆没。
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宇文宪觉得若是自己率军在平阳城外驻扎,也绝不会想到楚军能施展水攻。
毕竟,事前谁也不会想到,楚军居然在平阳以北的汾水河谷筑坝蓄水,对下游平阳地区施展水攻。
宇文宪觉得这样的敌人太狡诈了,简直是防不胜防。
所以,也不知同州那边,情况如何;不知突入陕州弘农附近的楚军,是否已经被赶回北岸。
宇文宪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平阳兵败的消息还没传到洛阳时,河南楚军就从虎牢冲出来,向洛阳逼近。
当时,他还准备全力迎战,结果,平阳兵败的消息到了洛阳,这才意识到,洛阳的情况危急:
洛阳孤悬在外,一旦被河南楚军黏住,短时间内关中派不出援兵。
随后,楚军兵临蒲坂的消息传来,宇文宪和尉迟迥都意识到必须放弃洛阳,才能保住麾下近十万大军。
大冢宰撤军的命令刚到洛阳,又有坏消息传来:楚军从陕州北边、解池附近的坛道山南下,渡河进入陕州地区。
虽然弘农守军守住了城池,但这支楚军已经在南岸站稳脚跟,洛阳官军西撤的归路受到了严重威胁。
与此同时,从虎牢西进的楚军,已经杀至洛阳远郊。
于是,洛阳周军立刻撤军,沿着洛水向上游宜阳撤,却被大量楚军骑兵尾随,甩不掉。
而提前在宜阳附近筑坝蓄的水,如今无法派上用场,这让宇文宪的期盼落空,接下来,就只能等宜阳兵马过来接应,全军撤向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