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流星,命中敌将面门。
“噗嗤”一声,周罗睺只觉眼前一黑,左眼剧疼。
毫无疑问,虽然带着铁面,但他运气太差,唯一暴露的双眼,被箭射中了一边。
箭矢的冲力,使得他脑袋后仰,连带着身体后仰,也亏得左手紧紧扯住缰绳,才没有后仰坠马。
他忍着剧痛,回正身体,看向前方,右手依旧紧握马槊,以脚后跟钝头马刺刺击马腹,继续前进。
中箭之前,他看到迎面冲过来的敌骑中,有人对着他弯弓,所以,不能白白被射瞎一只眼!
箭矢插在脸上,很碍事,周罗睺知道眼睛既然被射中,那就废了,于是咬紧牙关,左手松缰绳,然后拔箭,直接把箭拔出来。
那一瞬间,左眼的疼痛加剧,有液体流出,沿着面颊流下。
血腥味扑鼻而来,很显然,血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左右护卫着周罗睺,抵御着敌骑的冲击,往左侧转向,周罗睺疼得身体在哆嗦,右手下意识一松,马槊落地。
他再用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摸向腰间系着的小袋,掏出战场急救用的金疮药丸,用嘴咬开包装纸,直接往左眼眶里塞。
疼痛再次加剧,而疼到极致就是麻木:左眼位置没了感觉,仿佛已经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
周罗睺再次看向战场,发现自己在部曲的护卫下已经转向,正离开敌军中军,而身后,那股突然冲过来的敌骑,正紧追不舍。
其实只有十余骑,其他敌骑,则与己方骑兵在混战。
战局急转直下,追逐猎物的猎人,变成了被猎物追逐的跛子。
周罗睺看得清楚,那个射中他眼睛的敌将,亦在其中。
他很快有了主意,将右手放到嘴边,吹起唿哨。
声音婉转,如同雀啼。
护在左右的部曲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郎主这是要....
他们忽然左右分开,分别迂回转向,独留数骑跟着郎主继续向前跑。
这一动作,明摆着转向的人要拦截追兵,为主将逃跑争取时间。
贺若敦看得清楚,快马加鞭,率部直追中箭而逃的“三旗”敌将,他弯弓搭箭,对准那人坐骑尾部,连放几箭。
人着甲,马无甲,所以贺若敦先射马。
马一倒,人还能跑?
他弓马娴熟,所以箭箭射中。
但那坐骑竟然继续驮着人跑,看样子是极其能忍疼的良驹。
再抽一箭,刚搭上,贺若敦看见那“三旗”敌将忽然转身。
左手持弓,右臂抬起,明显是弯弓搭箭瞄准的姿势。
那一瞬间,贺若敦觉得奇怪:他一直注意敌将动作,看见对方取弓,却没见对方从箭壶抽箭。
没有箭,怎么射?
所以他没提防,现在敌将这么转身、弯弓搭箭瞄准他,什么意思?
想吓唬我?
两人距离在三十步左右,三目对望之际,周罗睺松开弹弓弓弦。
他年少时淘气,喜欢躲在高处,用“没羽箭”捉弄路人。
什么是“没羽箭”?即用弹弓射出的泥丸。
后来有段时间,祖父逼他读书,没收箭矢,他就用弹弓来打猎,用的是石子。
现在,射的是羊眼大的铁珠,所用弹弓,为二石强弓。
呼啸声过后,周罗睺看得清楚:那射他眼睛的敌将,面门绽放出一朵血花。
脑袋后仰,连带着身体后仰,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