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降雨,使得长安城内外一片泥泞,城北渭水水位明显上涨,可城东灞水水位却没有变化。
一如开春时那样,人们挽起裤腿就能涉水过河。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灞水上游、白鹿原东新筑一道堰坝,将大量河水、雨水拦截。
所以灞水下游河段,水位不见明显上涨。
背靠长安、在灞桥西端高处扎营的周军,与抵达灞水东岸、在灞桥东端高处扎营的楚军,便隔河对峙。
因为上游堰坝为周军所控制,随时可以掘堤放水冲刷下游河道两岸,加上连日降雨,所以,楚军一直没有发动攻势。
长安城东,城楼上,周国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用千里镜观察着东南方向白鹿原情形。
因为天色阴沉,又下着雨,他只能勉强看见白鹿原上那规模庞大的军营,看不到白鹿原另一侧的拦河堰坝。
但是,正因为有这一道堰坝,让楚军有了被人“半渡而击”的危险,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对策,是宇文护定下的,坝址,他亲自到现场看过。
那里,与白鹿原一河之隔的东面,是骊山山脉,地势颇高,多为丘陵,所以自东面而来的楚军,想要直接攻打堰坝是不可能的。
要么在灞桥一带沿着河道往南走(灞水自南向北流淌),要么,从东南方向绕过骊山山脉,走别道,绕到堰坝上游。
而堰坝上游已经化为汪洋,虽然因为地形原因,蓄水水位不会太深,但已经把长安与武关道之间的官道淹没。
绕行的楚军没有现成的路可走,急切间,如何能夺堰坝?
不夺堰坝,如何过灞水?
更别说白鹿原上,有不少兵马驻扎,楚军必须先拿下白鹿原,才好对灞水西岸发动进攻。
雨不停下,门楼屋檐下雨帘不断,宇文护放下千里镜,把视线投向东面,灞桥大营方向。
他的表弟尉迟迥率军钉在那里,不会再退了,但雨一停,楚军就会先攻白鹿原。
一旦白鹿原失守,楚军控制堰坝、把水放完,灞桥这边,就是最后的决战。
这一战,关系着长安的安危,也关系着周国的命运。
打输了,就真的全输了。
宇文护把千里镜交给随从,转身走进楼内,坐在坐榻上,闭目养神。
他经历过朝廷数次以少胜多的战争,但没有哪一次的局势,像如今这么危急。
毫无疑问,官军正面打不过楚军,这个对手的实力过于强大,已经无法用正常方式击败。
即便现在能够对峙下去,但留给周国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战争是在关中进行,对于当地的影响很大。
如今是夏末秋初,麦子快熟了,长安以东地区,许多麦子被楚军割了去。
其他地方,譬如长安周边,必然因为战乱,无法收割麦子,即便之后朝廷击退楚军的进攻,也会因为粮食大量歉收爆发饥荒。
楚军今年退了,明年还能来,朝廷手中无粮,能撑多久?
想到这里,宇文护顿生无力之感,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应对,但事实证明,收效甚微。
思来想去,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个“计策”能够生效。
想到那个“计策”,宇文护暗淡的眼睛,又亮起来。
近一百六十年前,晋国权臣刘裕挥师攻入关中,破长安,灭了姚氏的秦国。
刘裕得了关中,如虎添翼,正要有进一步作为,却得了建康急报:为刘裕坐镇后方的刘穆之病逝。
刘裕担心建康不稳,赶紧回朝,留下幼子刘义真坐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