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燕老太太, 岑碧忽然有些后悔,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此时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按照苏寻教她的说:“老夫人您说的什么, 奴婢听不明白。”
“你看看你旁边那人,你可认得?”燕老太太冷声道。
苏寻的眼圈红通通的,低声说:“岑碧,我知道你这样是有苦衷的,当初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谁知我虽活了下来却又失忆了, 直到今日才把一起都记起来, 岑碧, 你我主仆多年, 我待你如何?你若还念多年的感情,你就对外祖母说实话吧。”
燕府众人听得心惊, 燕老太太的话和苏寻的只言片语,向他们传递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
岑碧咬咬牙, 刚要说话, 床上躺着的姜寻忽然低声喊着:“外祖母, 不要, 不要,您不要有事, 寻儿一定会救您的。”
姜寻似在做梦,伸手到处扑。
燕老太太见了不禁动容,那张冷漠严肃的脸顿时又温柔了些, 连忙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张嘴想安抚她,却又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
燕老太太闭了闭眼,有些矛盾,想到苏寻那张和自己女儿那样相似的脸,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苏寻的话,刚才苏寻跟她说了很多她女儿年轻时候的事,若非是至亲之人,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
可是她想到这些日子姜寻对她的好,她实在是不想承认,这个被自己捧在心尖上疼的外孙女是假的。
姜寻眼角有泪水流出来,精致美丽的脸蛋上满是痛苦,她低声地说:“外祖母,寻儿好疼。”
燕老太太目露怜惜,还未说话,姜寻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这样一双清澈干净的双眸的人实在是不像心思深沉,想到她为了救自己愿意豁出性命,燕老太太心底忽然坚定了几分。
不管她是谁,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自己一片赤子之心。
“外祖母,您没事吧?!”姜寻第一眼看到燕老太太便露出笑来,脸上还带着泪,倒让人更加心酸。
“我没事,你受了伤,大夫说不能乱动,你好好躺着。”燕老太太语气和气,但又与以前不同,显得有些疏离。
姜寻自然能听出来,但她面上不显,只看着燕老太太,“嗯,外祖母没事就好。”
“外祖母,我才是您的外孙女啊,她是假的。”
苏寻看不下去,心中恼火,冲动地喊出了声。
她的话打破了屋里的沉静,大家本都只是怀疑,但苏寻一开口,就将事情戳破了。
姜寻缓缓看向她,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
燕老太太一直盯着她的脸,只见姜寻先是惊讶,又是惊喜,然后又露出难过痛苦的表情,她脸上的情绪太复杂,燕老太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难过。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是谁?”燕家大老爷上前两步问道。
燕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姜寻,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姜寻闭了闭眼,目露挣扎,但也只犹豫了不过几瞬,便苦笑道:“我不是苏寻。”
她的话刚说完,屋里的人都震惊了。
苏寻也有些疑惑,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但苏寻转念想想,心中暗笑,便是不承认也只是垂死挣扎,对峙的时候,只会自取其辱,还不如直接承认,这姜寻是个聪明人。
苏寻连忙道:“外祖母,您听见了吗,她自己都承认了,她是假的。”
燕老太太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也不由地哀从中来,心里沉痛万分,但是愤怒中莫名却夹杂着一丝遗憾和难过。
燕老太太怒视着她:“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名顶替寻儿的身份。”
苏寻忙给岑碧使了个眼色,想让她抢先说。
可是岑碧刚开口说了一句“老夫人,是……”就被姜寻打断了。
姜寻看了看苏寻,又看了看岑碧,苦涩地道:“外祖母……不,老夫人,我也是不得已才欺瞒您,但寻儿自知做错事,本不应该为自己辩解,但是老夫人,寻儿对您是真心尊敬的,所以还请您听一听我解释。“
燕老太太道:“你既然知道叫我老夫人,为何还自称寻儿?”
姜寻轻声道:“我本姓姜,唤作姜寻,小名也是寻儿。”
燕老太太神色微变,没有打断她。
姜寻继续说:“因家里继母要将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县官做续弦,那县官残暴好色,我不愿嫁,便逃了出来,遇到了苏姑娘,与她一同入京,谁知路上遭遇劫匪,我与岑碧侥幸逃脱,而苏姑娘却遇害了,我和岑碧亲眼见苏姑娘已经咽气身亡,又被劫匪带走,后来我与岑碧两个在案发现场被官府带走审问,岑碧却怕说出实情,燕府会因为苏姑娘死了,她还活着,没有保护好主子而惩罚她,便求我帮忙。”
苏寻越听越心惊,想要打断她,但是她又没有立场去说姜寻撒谎,她咬咬牙,道:“外祖母,不可听她一人之言。她这分明是将自己摘干净了。”
燕老太太看了眼苏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姜寻道:“你先说完。”
姜寻点点头,感激地看着燕老太太道:“多谢老夫人。”
她继续道:“我一时心软,也想到自己在京城举目无亲,官府查清真相知道我是偷跑出来,我那继母又派了人寻我,只怕我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于是就同意了,一开始只想着先出了官府再做打算……这才冒名进了燕府……再后来的事,老夫人您就知道了。我愿意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燕老太太沉默了许久,又看向岑碧,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岑碧迟疑了,姜寻的话当然是真的,可是苏寻交代了她,要把说是姜寻贪图富贵威逼她帮她进入燕府的。
可是苏寻告诉她的那种说辞,根本站不住脚,处处都有漏洞,而且姜寻都发誓了,也没有一味地怪她主导,她要是推在苏寻身上,肯定也要发誓。
岑碧想来想去,决定不按照苏寻说的办,她点了点头,求饶道:“老夫人,奴婢也是不得已,只是为了活命。”
“可是如果你们没撒谎的话,明明寻儿咽气了,那为何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大夫人质问道。
岑碧神色陡然一紧:“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苏寻见扯到自己身上,连忙说:“当时是我憋着气,想让那些匪徒以为我死了,我好逃过去,谁知道他们会把我带走。”
这样一解释倒也说得通。
燕老太太对姜寻说:“你说的话,我会派人去查。”
“母亲,您准备怎么处置她们?”大老爷问道。
燕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她不说话的时候,苏寻和岑碧都屏息凝视着她,心脏咚咚跳动得很快,而姜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默默地流着眼泪,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燕老太太,眼里满是孺慕。
燕老太太想到姜寻每日总是最早来给她请安,陪她说话,从未向她讨要过什么,今日又为了她受了伤,一个姑娘家的,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为了她豁出性命,这份情不可能是假的。
然而,苏寻才是她真正的外孙女,与她血脉相连。
这时候,苏寻哭道:“外祖母,若不是萧府二公子救了寻儿,只怕寻儿再也见不到您了,寻儿失忆的这些天,也无人来寻,先是被关在山寨里,受尽苦难,后来一直在萧府做丫鬟,若不是她撒谎,外祖母一定会派人来找到寻儿的,寻儿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