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胆颤抬头,只看见叶贞眸色暗沉,却绽放着鲜血的颜色,宛若盛开在地狱的曼陀罗,乍然开放,妖异诡谲而让人不敢直视。
似乎只消一眼,便能万劫不复。
叶贞敛了眉目,生生遏制即将迸发的仇恨,深吸一口气下床将月儿搀起,只低低道,“吓着你了?”
“没、没有。”月儿鼻间酸涩,定定的看着叶贞瞬息万变的表情,良久才道,“姐姐想做什么?”
鼻间一声低哼,叶贞一步一顿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夜凉如水,月寒如霜。而她的眸色却比月色还要凉薄,隐隐淌着不为人知的阴戾,“我要举族相葬!”
拳,骤然握紧。
这样的氏族,是一种耻辱,既然无情无义,既然嗜杀嗜血,那便让她亲手相葬,以祭母亲的在天之灵。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月儿站在叶贞背后,看着烛光将她的背影拉得颀长,即便未靠近却能感觉到来自叶贞的微颤,还有彻骨的寒凉。一个女子能如此恨之入骨,是如此不易,却又要用孱弱的身子,柔弱的双手来撑起复仇的阴霾,该抱着怎样的覆灭心灵?
也许,叶贞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之心。
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畏惧,只怕这世间再无可挡。
月儿的唇微微颤动,良久才扯出一句话来,“姐姐,我帮你。”
叶贞回眸看她,稚嫩的面庞带着几分惊惧之色,然而眼底却是明亮的赤诚。不可否认,从一开始,她见到月儿,便被她这样一双明亮的眸子吸引。月儿容色一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子。唯独那一双眼睛,干净明亮,不似宫中女子这般污浊充满欲望。
眼睛里的光亮,如同照入心里的一丝温暖,让叶贞的心有些不忍。
不忍让这样干净的女子,搅合进自己这趟浑水,这样污秽不堪的血腥之中。
然……有时候天意如此,岂可人为逆之,左不过是一场宿命一场业障,该还的时候谁都逃不得。
上前握住叶贞的手,月儿说得异常坚定,“姐姐,我可以帮你,真的!”
叶贞的羽睫轻轻煽动了几下,半晌才扯出一个字,“好!”却是一股子的底气不足,于心不忍。
心头却思想着月儿方才说的白影,到底是谁?难道是他?风阴?左不过一面之缘,大抵不会理睬自己的生死。然那一夜他的行为举止如此怪异,莫非当中还有什么缘故?只是一想起那双冰冷犹似幽冥的眸子,她的心不禁退缩了几步,这般阴戾的男子,还是少接触为。
及至天将亮时,叶贞让月儿陪着自己,一早便跪在了尹妃寝殿之前,却不许人惊扰尹妃安枕。直到尹妃起床后,才得知叶贞在外头跪了良久,心下当时便软了。
“奴婢叶贞,叩谢娘娘活命之恩。”叶贞伏跪在地,因为身体虚弱,面色惨白如纸。
尹妃站在门口,发髻尚未梳理,迟疑了片刻,才幽然道,“起来吧,地上凉,你这身子还未好全。若说是恩德,你倒是救了本宫一命。”
语罢,尹妃冲着身边的宫女冷了眉,“不长眼的东西,没瞧见你们姑姑身子不适吗?还不赶紧搀回去!”
“奴婢有罪,不敢起身。”叶贞陡然开口。
尹妃怔住,“何罪之有?”
叶贞垂眉顺目,“奴婢于娘娘跟前放肆,擅自饮食娘娘之物,故而……还望娘娘赐罪。”
闻言,尹妃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叶贞跟前,亲自搀起叶贞,倍加怜爱道,“你这丫头看着伶俐,心眼却是实诚,本宫不会怪罪你。若不是你的放肆,本宫现下已经殒命,哪里还能安枕无忧。你且回去休息,待身子将养好了再来伺候。”
叶贞浅浅福身,“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