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无法移开视线。
他本能的、惧怕着死亡的虎在内心咆哮着, 全身颤栗着想要逃离对方的注视, 灵魂却让他动弹不得。
想要就这样看着对方。
不知缘由——仅仅只是能够看到对方, 仿佛就是一种救赎。
灵魂的深处在嘶嚎着某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沉痛感情, 悲伤的,欣喜的,愧疚的, 渴望的, 惧怕的……
掺和在一起,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也感受不到空气的温度与周遭的变化。
那双灼烧着业火的蓝『色』眸子的主人亦是如此。
愤怒——
愤怒的燥火从心底升腾——
做出那副无辜的、像是遗忘了一切也要用灵魂来道歉的姿态是怎样啊!
……你在妄想些什么啊?!
……你凭什么妄想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啊!!!
……那副被救赎了的模样是怎样回事儿啊!!!
——你也配吗。
我能站在这里, 我能活下来, 我能成为如今的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不要一副很熟的样子啊!
胆小鬼。
庸人。
……叛徒!
只是什么都做不到而已?
那么如今又何必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啊?!
能够聆听万物的、聪明到几乎是怪物的审神者, 怎么可能读不出对方灵魂之中拼命啜泣着道歉的、狼狈恸哭的心音呢?
矛盾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太过沉重纠结复杂的悔恨。
——所以就遗忘了吗?
……
无论何时,都是个胆小鬼啊。
胆小鬼。
碍眼的、胆小鬼。
——别出现在我眼前。
——给我消失。
——滚啊!
厌恶如黑泥般翻涌, 理智灼烧消却。
“花音……!”
她听不到。
她一步步走向呆愣在原地静默流泪的中岛敦。
她周身的杀意卷携着锋锐的剑气, 像是一个无形的绞杀场, 凡是想要靠近阻止她的人都会被切开皮肉。
她脚下的地板也不例外。
刚刚的地板断裂并不是单纯的掰裂,而是她差点儿直接袭向中岛敦的杀意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扫在地板上,直接将这份杀意所过之处的地面碾碎成了粉尘。
而今, 被少年那副姿态刺激到难以控制的杀意终究还是渗出全身, 数年来不愿伤害他人的习惯只能使这份杀意化为了一个不容人近身的绞杀领域——在她被怒火侵蚀理智情况下, 她走过的地面像是被破冰船怼开的冰面,断裂的冰层落入深海,而地板的钢筋水泥却因为人类视觉的限度,看起来像是凭空消失了那般。
她毫无所觉的走在地板平面的空气上,如履平地。
像是一台锁定了目标、进入了攻击状态的杀戮机器。
下一刻——在有谁反应过来少女这边无法劝阻就从敦少年那边下手、想要把中岛敦拉开之前——少女瞬间移动似的出现在了中岛敦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像是拎起一件垃圾一样,将还在流泪的人虎少年狠狠地掼向了武装侦探社刚刚修理好的木框玻璃窗!
本就处于一种精神上的窒息状态,身体上的剧痛与失重让中岛敦眼前一黑,最终在砸穿了对面街道上的建筑物时,晕死了过去。
“敦——!”
“喂,这到底是……”
“别靠近她!”
暂时失去了目标的少女就那样安静的站在刚刚落脚时造成的失去了直径半米左右地板的空气上。
——一个温暖而粘稠的怀抱。
有什么遮住了她的双眼。
黑暗。
黑暗中是血的味道。
是熟悉的拥抱的味道。
是谁……是什么?
“咳……抱qi……唔。”
抱歉吗?
为什么道歉?
为什么只说了一半?
说到底,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感逐渐回笼。
“太宰……太宰治!”
是……
粘稠的『液』体从遮蔽自己视线的某物上溢出,滑落脸颊,润过唇齿。
是太宰老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