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尔尔红这娘家人一通叽里呱啦的彝语下来,许晨光不用翻译,都知道对方的意思肯定是不肯把那四十万吐出来。他也不急,来之前就想过会有这情况,只见他一挥手,径直对身后的麻阿黎说道:“这沙尔尔家人这个态度的话,那你就告诉他们,这安家人也退让了,这彩礼钱退出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这钱要是不退,他们家的建档立卡户全部取消,一个不留!”
听到这,麻阿黎也是一惊,这彝人吃救济已经是他们最重要的生活来源,甚至成了他们意识中天经地义的“本分”,前面几届分管扶贫的领导,都没哪一个敢说取消彝人的建档立卡户指标,可许晨光这下一拍桌子,硬要她把话翻译过去。
果然,等麻阿黎把意思传达完,对面的沙尔尔红娘家人已经是闹翻天了,指着许晨光就用彝语一通狂喷,这下连麻阿黎听懂都费劲,许晨光冷笑一下,挥手让她不要翻译,看对面的架势,不用想都知道是骂自己的脏话。
“没关系,你不用翻译,我知道他们意思,反正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州里下来的空降派”嘛,那我今天就当个 “关系户”了!你就告诉他们,这我就要收拾这些贪得无厌,懒惰无垠的东西,你就说我是州里的人,在这再工作一段时间就回去了,就算今天取消他们的指标我也不怕报复,他们再怎么威胁我都没用,有本事到州里来找我麻烦,我就不信这关山是一点法律底线都不讲了!?”
麻阿黎如实把话传过去,对面沙尔尔红娘家人听到这,倒也一下懵了,其中几个清醒一点的愣了一下,想起好像是之前听说镇里换了一个州里下来的新副书记,手段十分厉害,这现在许晨光这样站出来,让他们把人对上了。才知道这下也踢到了铁板,但此时他们居然也开始讲起了规矩,张手比划着要麻阿黎反问眼前这态度强硬的汉人干部,他们沙尔尔家却是穷的一干二净,凭什么取消他们的贫困户指标?
许晨光听完,一叉腰:“还问我凭什么?你们收了这四十万的彩礼钱!有凭有据的!一家子拿了这么一大笔非税收入,还贫困啥啊!?符合哪个文件?符合哪个硬杆杆了?就告诉他们,这彩礼不退不行!不退就取消贫困户,而且今天就要退出来!”
许晨光的坚决,这下震住了还想着怎么卖二道彩礼的沙尔尔家人,他们本来还以为这汉人干部和之前那些本地人一样,都因为怕事,所以凡事都让着他们这些彝人,可没想今天居然遇到一个硬骨头。
再几番僵持下,见许晨光丝毫不肯退让,看来是来真的了,沙尔尔家人这边也算松口,答应退一部分彩礼,安家人听到这,也喜上眉梢,可仔细一听,对方只愿意退一半彩礼钱,当下就摆手拒绝,但这双方此时都总算有了个明确方向,一个愿意退,一个愿意离,就是谈比例的问题,倒也能坐下来好好谈了。
到了这具体谈条件的时候,许晨光总算能坐旁边歇一口气,由着双方自己去谈,倒是旁边麻阿黎和吉淼淼两人上上下下的帮着翻译、解释,忙的不亦乐乎。
“一半太少了!我这当时进山请客就花了两万多,这四十万彩礼是我一辈子的积蓄!”
安家这边就是领头的安老头态度强硬,他明显还没意识到眼前对方这些少民愿意退彩礼,已经是多大的让步,而在吉淼淼看来,能让彝人退彩礼,这已经是她闻所未闻的事了,忙劝着安家人这边见好就收,先能拿多少拿多少,不然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安大伯,这钱真不少了,我也是镇上扶贫办的工作人员,你信我就听我说个例子。”
可见安家人执迷不悟,她也着急起来,吉淼淼干脆把安家老头拉开,神秘兮兮的说起一个之前的传言。
“老伯,你知道我们这边隔着金江水就是西昌咯?那边的彝人和这边是同根同族,习俗这些都差不多,那边有个卫星发射中心,你听说过没有?”
安家老头点点头:“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哪个不晓得咯。”
吉淼淼继续说:“那我就告诉你,我们这边的彝族和那边一样,都有抢亲的风俗,十几年前,有个来这里卫星基地执行发射任务的女工程师,刚来这山里觉得新鲜,就在基地外出门逛了一下,想拍拍风景,结果就被当地的彝人掳上山当媳妇去了,当时这事闹的特别大,部队都出动了,到处搜山想解救,结果根本找不到,那十万关山山连山,山洼洼少说几万个,躲哪里都没办法找。”
听到这,安家老头明显也紧张起来,佝起身仔细听吉淼淼往下说。
“过了几年,那个女工程师最终还是自己跑出来了,还是生了俩娃后,没给她带项链了才有机会,可人在里面关那么久,都差点疯了,你想想,这才过去多少年的事?现在你这来关山,虽然没能拿回全部彩礼,但至少你家儿子也结过一次婚了吧,而且现在也有个说法,愿意退一半已经很不错了,能拿回多少算多少好咯,不然这一大家族的,把你媳妇又藏起来,你到哪里去找?就算找到了,按这里的“风俗人情”,你能带的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