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感慨万千:“怎么跟个蜂窝似的……”
“先帝厚爱诸子,置府于东宫内居,眼下均已成家有嗣。”马翰言语渐不可闻,“官家仁厚,登基六年,从未提过那几位出宫别居一事,也没人提,有想法……在所难免。”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胡氏置办了些冬衣安抚众人。
石保兴半路赶来,并没把石康孙偶遇赵元俨一事放在心上,强拉刘纬登船行乐。
“容小弟更衣。”刘纬无处说理。
“为兄就是奔这身绯袍来的。”石保兴单手提着刘纬登船,冲一帮为老不尊的花甲勋贵自吹自擂,“九品绯袍,只此一家,刚刚还在开宝寺同显教大师论经半日,尔等速速见礼,小唱(歌伎名角)娘子们,接客啦!”
一身身翠绿嫣然,鱼贯而出,个个玉面、蛾眉、红唇,俱是二八年华,怀抱箫、笛、琴、瑟等乐器,齐齐万福轻唱:“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小女子见过奉礼郎。”
“哪里小了?”有老者笑骂,“在我们面前称妾身,现在成小女子了?这可是本朝祥瑞,亵渎不得!”
“累诸位兄长久候,纬愧不敢当。”刘纬先同一众老者见礼,连揖数下,而后又面红耳赤的回应一众歌伎,“诸位娘子厚爱,容纬日后再报。”
歌伎纷纷娇笑回应。
“择日不如撞日。”
“郎君莫要嫌弃。”
“就今日吧。”
石保兴十分享受刘纬窘状,旁观片刻方道:“诸位娘子放心,我这兄弟只需在温柔乡泡上一泡,文思便能有如泉涌,上好诗词不在话下。”
“不用泡……”刘纬心如火燎。
“奏乐!”石保兴猛一挥手,执筷敲向茶杯,老者们击桌、拍腿、敲碗、哼哼唧唧的开始伴奏,歌伎胸前的箫、笛、琴、瑟依次响起。
“沧海一声笑……”
放荡不羁的粗犷之音,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或携惊涛拍两岸。
豪情入耳,化作超然洒脱,隐有一丝苍凉无奈,令人生出“英雄迟暮、空有抱负”之感。
刘纬眼中再无那一片片雪白肌肤,深深沉浸在歌声里,时光趁虚而去……
“啦啦啦……”
曲终人未散。
“如何?”石保兴仿佛又是少年时。
“兄长大才。”刘纬赞叹不已。
“放屁!”一老者佯作愤然,“读书人花花肠子就是多,什么时候寻花问柳也能称才了?”
“别听他胡说,几位小唱娘子均是教坊大曲部、法曲部在籍乐工,这位是大曲部部头秦方。”石保兴揽着刘纬肩膀笑道,“兄长我的面子不够看,她们都是慕名而来。”
“失敬失敬,初至京师,太多失礼不周处,自罚三杯。”刘纬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心求醉。
秦放却在刘纬一杯饮尽后按住酒坛,“奉礼郎年幼,酒易伤身,诸位贵人已见心意。”
石保兴捋须笑道,“那首把酒祝东风就是秦部头重新作曲,才又多出几分神韵,向来都是依曲填词,词先曲后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刘纬没敢再客套:“谢秦部头,容纬酝酿一二。”
“酝酿?是酒喝的少了吧?”一老者笑道,“石兄因疾忌酒,做弟弟的应该代一巡吧?我等爱幼,许你以诗为酒,先干为敬。”
刘纬招架不住,苦笑着向条案走。
“小女子字迹尚可,请奉礼郎成全。”抱笛歌伎抢先伏案。
“先生请。”刘纬索性改口,能在乐工体制内称小唱,不亚于后世国字头艺术家,当的起这个称呼。
众歌伎笑容淡了不少,感动油然而生,秀眸更添晶莹。
一干人等暗暗点头之际,言语化墨,白纸黑字渐渐相得益彰。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颇为应景,有人拍案叫好,有人细细回味。
“不算!这不是骂我们为老不尊吗?”一老者啐道,“我们是来凑热闹的,不是来遗臭万年的。”
“纬自罚一杯。”刘纬深知人老随心所欲。
这样一来,没人能再按住酒坛,纷纷与管弦共醉。
酒过三巡,天已黄昏。
在籍歌伎不得不回教坊各院静候宫中贵人召唤。
醉意撮合,年少与轻狂终相见,成就凌云志。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