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无论事成与否,均不影响正言兄娇女入学,我是想让法师明白,谁和谁才是一家人。”刘纬一锤定音,“长话短说,请法师如实转告即可。第一,显教大师想洗白其兄遗财无可厚非,但应参考省陌漂白,我还要收些手续费,十进七出。第二,剩下七成,必须以十五年无息借用的方式,由我全权支配……”
惟净咋舌不已:“这就是奉礼郎心中章程?草草一算,已是十进五出,太过!”
“我还没说完呢?”刘纬伸出三根手指,“第三,我要在内城择一寺院改建女学,请显教大师和郑监院费心。”
惟净苦笑:“贫僧现在就可以回复奉礼郎,不成。”
“哦?”刘纬智珠在握,“请转告显教大师,就算陛下许其携财归乡,也别想回去,财帛动人心,即便郑守均亲送,同样会半路弄死他。我也做不到,但可接其同乡安居中土,与其为邻为伴,还是以十五年为期限。”
惟净质问:“奉礼郎以何为证?又拿什么取信于人?”
“法师以为六品僧官的省陌钱谁都能挣?”刘纬惆怅不已,若非宋太初一心一意的让他疏离石家,还能再吊一吊施护胃口,“殿内可有白纸?尽量大一点,请法师替我寻来,再去外面等一等。”
惟净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时辰,还在中途找了两盏新灯笼递进去。
刘纬一边自捶后腰,一边将折叠好的纸张交在惟净手里,却又不肯松开,绘声绘色道:“千万不要偷看,绝对祸及家人,寸草不生。”
惟净气结:“请奉礼郎宽心,贫僧自幼出家,从未破戒。”
刘纬虽然点头,却又似不信,刚出山门便甩锅,指着石刻匾额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礼送朱郎中吗?他人呢?”
惟净面红耳赤,气得说不出话。
知客僧上前套近乎:“回奉礼郎,此地乃天寿寺。”
“天寿寺?”刘纬哆哆嗦嗦的再指匾额,“那是天吗?怎么风一吹就在动?明明是个夭字啊,夭寿寺?不就是鬼寺吗?我想起来了,小倩呢?刚刚我们还在一起蹴鞠的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收敛尸骸,寻一块风水宝地为家……”
惟净已由不信变成半疑,似乎吹过脸庞的风都渐渐阴森……
等在坊道边的宋家管事和车夫也惊动了,疾步上前:“郎君怎么了?”
“没事。”刘纬拍拍屁股登车,扶门回首,“惟净法师呢?要不要送你一程?”
惟净气急:“不敢劳奉礼郎大驾,贫僧怕心疾传人。”
“小倩!”刘纬双手合成喇叭状,冲山门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回来。”
不知内情的僧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恭送惟净时,得知喊话童子乃国朝祥瑞之后,纷纷用审视目光观察石刻匾额,“天”字越来越诡异,仿佛真在迎风招展……
“我寺以前似乎是坟场来着。”一年长知客僧惊叫出声。
“师兄记错了,我寺前身乃相国寺蔬圃,世宗显德五年,因相国寺僧寮过于狭隘,就外城蔬圃别建下院,遂为天寿。”另一知客僧外强中干。
“师弟可以去问问师伯,是坟地改作蔬圃,早些年经常挖出人骨。”年长知客僧言之凿凿。
“两位法师,在下确实有好几次半夜听见妇人在哭。”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携友人上前套近乎。
“状元郎,你都欠了五个月房租了……佛祖慈悲也是有度的。”年长知客僧白了中年男子一眼。
“法师再宽容些时……”那青年男子忽然指着石刻匾额惊叫,“变了、变了、真变了……”
众人应声看去,个个面无人色。
昏暗的月光下,一片落叶贴在“天”字上头,寺名赫然化作“夭寿”,山门背后的重檐庑顶若隐若现,似有鬼影曈曈。
“小倩!”中年男子一声惨叫,直挺挺的倒在友人怀里。
“复古兄!”友人惊恐万分的抱着中年男子连退数步。
知客僧也有些腿软,好说歹说才劝两书生回到寺内寮房,拉来执事免去两人半年房钱,并奉上盘缠供其返乡,从而达成寺内并无“小倩”的共识。
中年男子不愿白受僧人恩惠,执意立下借据,待来年再应发解试时清欠。
僧人退去,友人问:“复古兄真能看见小倩?”
中年男子凄冷一笑:“小女名倩,着实想她了,都怪我这当爹的没用,被宵小窃去家状、盘缠,有家归不得。”
其名李迪,咸平五年落榜,景德二年再举进士,状元及第。
虽然李迪三缄其口,天寿寺有一女鬼名“小倩”一事还是传了出去,有鼻子有眼,好事百姓证得其姓“聂”,据说前世与某进士举案齐眉……约好今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