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半是追捧半是解释:“钱丞见笑,在下当时只图一时痛快,挑了个名头最响的,辱及尊夫人,实在是不应该,认打认罚。”
钱易道:“刘书记大可不必如此,中贵……”
“刘宅仅是少管事终老之地。”刘纬毫不犹豫的打断,“至于别的,在下不想知道,也请钱丞谨言慎行!”
钱易自嘲一笑,这才是少年宠臣该有的样子,十三还是十四?
……
洪澄先请盛氏在房里简单洗漱,后又从厨房端来稀粥、点心、小菜,“侄女失礼了,请叔母先垫垫肚子。”
盛氏有点迷糊:“这些事需要自己动手?你和那刘书记……”
洪澄红了眼:“边吃边说,再怎么落魄,也不能让叔母饿着肚子为侄女担忧。”
盛氏抿了口粥,岔开话题:“父母身体还好?”
“挺好,一月两封家书。”洪澄含泪微笑,“平时宅内一日三餐全都在餐厅吃,担心叔母不习惯与生人同处。侄女现在也算是先生,帮他在寿昌长公主殿下那座光教学院张罗,和他之间算是扯不清了,就算能扯清,旁人能信?侄女也……舍不得。”
盛氏忧心不已:“小了点,以后怎么办,这没名没分的?”
洪澄难得有人谈心,真情流露:“把握不住现在,哪来的以后?他……他……房里人都比侄女大,倒是把那些二八年华的送出去嫁人了。”
盛氏就是一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叔父就在外头,我们可以去求宋尚书(宋白)。”
“侄女真舍不得,呆在刘宅的这些日子,比以前嫁人还要自在……快活……”洪澄忽又喜滋滋,“侄女现在月俸五十贯,他还在南厢给侄女落了女户,将来敢嫌弃侄女人老珠黄,侄女立刻找个更小的嫁了。”
盛氏长叹短嘘:“你叔父这人啊,从来不听劝,没打听清楚就登门……”
洪澄捂嘴娇笑:“叔母把他吓得够呛,诡辩之词一句都用不上。”
盛氏想起那首鹊桥仙,心下有些潮湿、有些恍惚:“怎么会……”
洪澄乐不可支:“白到刺瞎他那双眼,不就是千白氏?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盛氏连连摇头:“你叔父当初一直以为我有鲜卑血统,至今还在嫌弃。”
“叔母美得不像话,那只是嘴上嫌弃。”洪澄问,“叔母何时抵京?”
“人老珠黄,哪来的美?”盛氏淡淡笑道,“有十来天了,你叔父准备再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制举)……可历纸一直卡在审官院,想下点水磨功夫,每日早早在城门守着,今日却等来一份邸报,拉着我从客栈出来,说是打一个时间差,或许可以助你脱离囹圄之困。”
洪澄再次红眼:“叔母费心了,怎么没在礼贤宅住?”
盛氏眸有晶莹、语带幽怨:“一直没来往,高攀不起……”
……
刘宅并无晨昏定省之礼,洪澈睡到自然醒,被钱易夫妇拉着嘘寒问暖。
洪澄见缝插针的和刘纬通气,说明钱易夫妇大概处境。
刘纬道:“有人在为难他,我陪他走一趟。”
洪澄忧心忡忡:“最好不要亲自出面,钱叔父咸平二年一甲第三及第,竟然蹉跎了八年?哪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刘纬煞有其事道:“那也得走一趟,不枉她们关心你一场。”
洪澄翻了翻白眼:“别是坏人名节,心中有愧吧?”
没有!
刘纬愿意表达一定善意,却不可能放弃引导舆论,今日肆无忌惮尚且如此艰难,遑论他日遍地枷锁时?
刘纬拉着钱易在审官院前闲聊了两句,备受敷衍的钱易便迎来转机,至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杜镐最是意外:“你怎么又和钱易搅在一起了?”
刘纬捏着鼻子道明一大早被钱易夫妇堵在家门口一事。
杜镐捧腹:“没道理啊?钱倧子钱昆、钱易才情惊艳,特别是钱易,远胜钱俶诸子。钱俶生前一直压着他们,致其官爵、俸禄均无着落。现如今几无往来,但这两兄弟都挺上进,不至于埋没。”
刘纬无奈道:“学生有错在先,怪不了别人。当初想着钱氏诸子就钱易夫妇不在京,搓圆搓扁随意,谁知道他会这个时候回京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
杜镐摇头:“他还是不服气?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宋白已去,凭什么倔下去?落到冯拯手里,还得再脱一层皮。”
刘纬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客栈寄住,家产早已变卖?”
杜镐轻笑:“哪来的家产?太平兴国三年,先帝诏两浙路发钱俶缌麻以上亲(五服之内)及所管官吏尽数归阙。当时钱倧已逝,钱俶自身难保、且儿女众多,哪有心思管钱昆、钱易?仅礼贤宅为永业,其他人想要安乐……得看从吴越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钱昆、钱易之前在吴越近乎软禁,哪有民脂民膏可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