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特刊眉头均有一行醒目粗体字:
世之瑶池,人间仙境,良莠不齐,不可不辩,今作举世之巅榜,鉴京畿寺楼庙观之第一、各行各业之魁首,以记政通人和、四海升平、江山如画……
两赋震京师,文人墨客争相传阅。
晁迥嗤之以鼻:“每十期《皇宋日报》算一票?还得是十月之前的?谁不是拿去擦腚?穷疯了?”
刘筠摇头苦笑:“陛下斥他故违经旨以立说,他便以赋鸣不平,才情似海,为所欲为。”
杨亿道:“字里行间尽皆溢美之词,哪是在跟官家较劲?倒像是在给读书人立规矩。”
晁迥问:“立什么规矩?”
“宗师!”钱惟演冷笑,“那些拜在他名下的贵女都已是论亲年龄,无不在庚贴内以嘉瑞弟子自居,假以时日,再知贡举,这宗师的名头就坐实了。”
宗师?
若以诗词赋来论,刘纬已在宗师之列。
至少,大多数京师父老就这样想。
晁迥等人再无心思说笑,杯中酒越加浑浊。
偏偏亲随这时来报,中书请馆阁词臣投稿《皇宋晨报》,赋颂京畿。
杨亿、钱惟清面面相觑,往事历历在目。
……
刘纬特别重视千金市马骨这一营销策略。
《皇宋日报》多在酒楼、正店寄卖,而这些地方又会主动为顾客提供茶余饭后的消遣,邸报无疑是最省钱、最有格调的选择。
二线酒楼、时楼管事挑了一百份快翻烂的《皇宋日报》拔得头筹。
马忠、石贻孙随即找上门,同时楼主家签了份诚信经营协议,准备全力推广时楼招牌酒《碧光》。
于是,十月初一的《皇宋日报》头版录得一首《临江仙》,又名《杯中故乡月更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碧光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日,清晨。
晁迥当着待漏院一众词臣大发厥词:“这孩子太不知轻重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怎能动不动就想归隐田园?”
晁迥的好奇心更重,特意出皇城午食,只为一品碧光滋味。
酒楼茶博士笑道:“学士有所不知,时楼存酒天不亮就卖光了。”
晁迥吹胡子瞪眼:“胡说,哪家酒楼天不亮就开张?”
茶博士陪着小心道:“是榷商,他们不仅把时楼现酒包圆了,还将尚在酝酿中的窖酒、今冬大酒全部买断,明年中秋以前,市面上不会有碧光沽售。”
晁迥气不打一出来:“趋利至此,非国家之福……”
“学士所言极是。”茶博士不住点头,“谁叫嘉善坊刘书记折服中外呢?但凡沾光物什,契丹那边总是供不应求,这碧光酒啊,最少十倍利。”
“愚昧!他在制期,滴酒不沾,哪来的杯中故乡这等愁……”晁迥忽然面红耳赤。
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只闻碧光之名,不闻碧光之香。
但不妨碍时楼宾客如云,跃升为同行同业仰视的存在。
而这些,仅仅只需百余份翻烂的邸报,何乐而不为?
瓦舍“余音”落后时楼一步,但数量上又多出十倍。
“余音”头牌歌姬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一名“碧桃”,一名“香墨”。
于是,十月二日的《皇宋日报》头版录得美人词两首。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潆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乱山何处觅行云?又是一钩新月照黄昏。”
进士及第对于京师父老来说遥不可及,但喝着“碧光”酒、听着“碧桃、香墨”曲,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是夜。
“余音”面对汹涌的客流、倒塌的门楼,不得不报官歇业,引来两都缴巡卒维持秩序。并于次日清晨更换门楼、匾额,易名“广寒”,题自“刘纬”。
同行眼红心热,纷纷效仿行事,却被马忠、石贻孙浇了一盆冰水,《皇宋日报》每行每业仅挑一家扶持,以限制恶性竞争,后来者以票数论。
于是,报童挨家挨户回购《皇宋邸报》,再转售给有志于魁首的各行各业商贾。
十月十日。
《皇宋日报》的往期售价一举突破十五钱,有着良好阅读习惯的京师父老竟然小赚一笔,一份旧邸报就能换来一只蜡烛挑灯夜读。
而《东京旬报》最新一期仅录得两千份销量、万份积压。
《皇宋晨报》则因硬性摊牌遭言官弹劾,赋颂京畿之事不了了之,谁都不愿在这个关头自取其辱。
刘纬再向进奏院伸出援手。
《皇宋日报》于次日刊登声明,为彰显《举世之巅》票数统计的权威性、公正性,改在《皇宋晨报》唱票。
进奏院投桃报李,邀请刘纬在《皇宋晨报》再赋京畿,圆了中书的硬性摊派。
正当人们痛斥《皇宋日报》、《皇宋晨报》狼狈为奸、坑害京师商贾时,《皇宋日报》每十份钉成一册,源源不断的往雄州、武州等榷场起运。
《皇宋日报》往期市价一度超过二十钱,却是有价无市,因为唱票截止日在明年上元节,还有两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