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不动声色:“倘若契丹泥足深陷,卿欲如何?”
刘纬斩钉截铁道:“了先帝西平党项之愿!报我灵武一城尽没之仇!”
“你……”赵恒怒目,“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近岁蝗旱,民仗德音度日,一路走来,视而不见?你是想逼死他们?还是想逼他们造反?”
“臣不敢。”刘纬就势伏地,“大中祥二年,契丹国主亲政,大中祥符三年伐高丽,而今七年,仅以寸功告其朝野,死伤无数,靡费钜万,进退两难,战和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短则三年,长则十年。若是来年风调雨顺,请陛下徐徐图之。”
赵恒无奈而又无力的挥了挥手:“朕乏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刘纬昂首脱冠,再一次匍匐在地:“臣蒙陛下擢于微末,年方九岁,登堂入室,官十五载,扶摇直上,敢不尽心?敢不尽力?
臣斗胆一问。
太祖寿元几何?四十有九。
先帝寿元几何?五十有八。
陛下今已半百,而升王七岁。
臣望陛下万年青,但陛下可曾想过?当今天下群狼环伺,仅东南沿海凭海而安。倘若主少国疑,致四方骚动,谁可托付军国大事?谁又是太祖?此太祖是否有我太祖之仁慈?是否容得下孤儿寡母苟延残喘?
陛下年二十九登基,尚且无力收拾先帝所遗残局,怎忍心致儿女于群狼环伺之中?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禁军安逸享乐十三年,四千八百日,能战否?敢战否?用命否?可以托付否?
臣请陛下为子孙计!为万世谋!趁契丹无暇西顾之际灭党项,使我中国再无倒悬之危。”
赵恒从头到脚都是懵的,仅有的一丝清明竟是“秦翰已逝”。
君臣一坐一匍匐,无声僵持着。
刘纬别无选择,天禧末年的财政盈余绝对是封建社会的巅峰时期,也是扼杀党项的最后时机。
宋实亡于党项崛起,从1038年打到1114年,持续七十六年,仅宋的死伤就达数百万。党项韧性有多强?熬死北宋、熬死女真……
“启禀陛下,升王殿下觐见。”
殿外忽然一声传宣。
“让他等着!”
赵恒回过神,语气不耐。
资善堂都监周怀政、升王伴读杨怀玉面面相觑,连忙退至廊下耳房恭候。
升王赵受益的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大伴?是刘学士在奏对?”
周怀政、杨怀玉支支吾吾的糊弄着,那语气……不像是在奏对。
西庑内的赵恒幽幽一叹:“蜀中无大将!”
刘纬张口就来:“至少有陛下为统帅。”
“起来吧。”赵恒一边为刘纬正冠,一边道,“吐蕃宗哥部一直在秦州缘边徘徊,稍有不慎,西北局势便会万劫不复。”
刘纬道:“宗哥部在缘边不算坏事,李立遵若是躲在青唐招兵买马,臣反而能高看他几分,有曹玮在,秦州游刃有余。”
赵恒又叹:“奏疏呢?别往银台司递,省得人心惶惶。”
刘纬小心翼翼道:“贴黄有十四万字,臣需要时间整理。”
赵恒愕然:“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刘纬道:“裴公战没起意,家岳西去落笔,钱券发行疏成。”
赵恒恍然大悟:“钱券溢价是为军赏?”
刘纬道:“钱券溢价其实是输铜、铁钱的折损,当钱券面值能等于实际市值,铜、铁钱就可退出流通领域、专为国家储备,军费四千万缗下发,差不多……”
赵恒怒不可遏:“谁许你的四千万缗!”
史上,天禧元年的茶、盐、酒税,岁课两千万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