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五年,十二月初一。
赵祯、赵全益、丁谓、曹利用迎耶律隆绪于陈桥驿。
赵恒、耶律燕哥赴玉清昭应宫集禧殿设接风宴。
耶律隆绪无视礼官示意,再三哽咽,又在耶律燕哥一声“兄长”之后,泣不成声。
十五年转瞬即逝,曾经的小儿女已为人母,有着自己的牵挂、苦衷,在亲情和国家之间,毫不犹豫的做出抉择,父女变成兄妹。
赵全益、赵德宁的“元舅”之称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耶律隆绪痛不欲生。
萧孝穆、萧孝诚、耶律遂贞等人揉红双眼,挤出本不存在的泪水。
集禧殿尽是人间悲欢离合,再无礼仪氛围。
刘纬推赵恒出殿游苑,赵祯、丁谓则领着萧孝穆、萧孝诚、耶律遂贞等来使往集灵殿焚香。
集禧殿仅剩内侍、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屏声静气。
耶律隆绪把赵全益、赵德宁一左一右的揽在怀里,问:“还好?”
耶律燕哥笑着抹泪,拼命点头:“宫里小了点,骑不得马,能说话的人也不多,等槊古嫁过来就更好了。”
耶律隆绪问:“会是良配?”
耶律燕哥道:“太子性柔而宽厚。”
耶律隆绪轻叹:“朕本想让德宁为我契丹太子妃,却被刘纬抢了先……”
赵德宁“啊”的一声挣脱耶律隆绪怀抱,躲到耶律燕哥身后,气呼呼的道:“我才不要嫁那么远……”
耶律隆绪的眼泪都怄干了:“德宁不如全益大度。”
“全益在一直在嘉善坊刘宅读书,被刘娇教的没心没肺。”耶律燕哥叹了句家长里短,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陛下此想与北朝国制相悖,几位舅舅如何自处?此想可为两国礼信往来取舍之策,万勿当真。昔日世宗甄皇后至今未得谥号,不能让陛下引以为戒?”
耶律隆绪嘴硬:“朕年富力强。”
耶律燕哥泪目:“妾身希望陛下长命百岁……希望陛下多多保重身体……莫要再做无谓的千里奔波……”
“怎会是无谓奔波?”耶律隆绪紧了紧怀里赵全益,信心十足,“朕为全益准备了份厚礼,他一定会喜欢。”
赵全益一惊一乍:“元舅,近亲不宜为婚!”
耶律隆绪再为外孙所嫌弃,恼羞成怒:“谁说的?”
赵全益煞有其事道:“不是谁说的,慈恩医院病例记录是这样,譬如生而兔缺之症,表亲为婚三十倍于常婚……”
耶律燕哥横眉怒目:“休得胡说!还想挨揍?”
耶律隆绪若有所思……
十二月初二,承天节。
赵恒先御玉清昭应宫太初殿,与耶律隆绪并座受朝,太子、亲王、枢密使、副、宣徽、三司使、使相、管军节度使、两使留后、观察使、节度使至观察使以下,依秩上寿。
再御明庆殿受宰相以下百官朝贺……
午后,宾主尽欢。
耶律隆绪借着微醺撒泼:“南朝皇兄、皇嫂在上,皇弟有一不情之请。全益出镇银川在即,但贺兰山高、黄河水恶,又有蛮夷四伏、伺机而动,稍微不慎,便万劫不复,我等鞭长莫及。而全益食实邑五千户,不得不习亲民之道,能否拜嘉瑞为师,未雨绸缪?”
殿内突起狂澜,两国官员无不哗然。
刘纬已以两子尚公主断第二代上进之路,倘若再以赵全益为弟子,等于断了自己的前程。
正值二十七八的青壮之龄,谁甘心就此闲置?
刘纬却赶在耶律隆绪话音落地之前出班深揖:“北朝皇帝陛下嘉许……外臣愧不敢当,但臣于教书育人之道确有些许心得,请陛下成全。”
殿内再度哗然。
刘纬鲜明的态度当中似乎有几分如释重负。
若非耶律隆绪以下的契丹官员也是一副猝不及防的表情,会是一出两人早有默契的戏码。
也就丁谓、冯拯心里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刘娥睿智不输赵恒,但气量远远不如,刘纬或已有自我闲置之心,免得像钱惟演那样成为惊弓之鸟。
赵恒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一声“可”带有隆重的鼻音。
是夜,刘娥被张景宗挡在福宁殿外。
赵恒不耐廊下争执,隔窗发问:“娘娘可知嘉瑞为何萌生退意?”
刘娥淡淡的道:“是为臣妾所惊?那也是臣妾的关爱、保全之心。”
……
耶律隆绪的开封之行更像是一场复仇之旅,不断巡幸各处名胜,一如赵恒出行之制,开封府苦不堪言。
萧孝穆、耶律遂贞在和刘纬、石普商讨合击交趾细则时,难免理不直、气不壮,也有两眼一抹黑的不自信在内。
南方多雨。
弓四、箭四百却是契丹正军常备,无弓不成军,无箭不出战。
但弓弦皆以牛马皮革为原材料揉制而成,天湿或雨往往会导致弦松,严重影响射程和命中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