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故事失了忆、恋个爱也就算艳遇了,杨凡倒好,直接被人当成种马;一般的故事拜个师、捡个爹也就是奇遇了,杨凡倒好,上来一个神经病关着他逼他学武林绝学;一般的故事听个经、悟个道也就是开挂了,杨凡倒好,全是离经叛道的奇谈怪论,颠覆三观让人蒙圈。
袁农和孔儒听的是全神贯注,细嚼有味。
待杨凡讲完,桌子的一壶茶已去了一半,三人沉默良久,皆在思考。
袁农追忆道:“师傅在世的很多年前,毒谷谷主就已声名远播,恶名昭彰,师傅想把他除掉,所以找过他一次。”
孔儒道:“我如何不知?”
袁农:“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初有功名,想入仕为官一展抱负的读书人,并未拜师傅为师。”
孔儒笑道:“其实我与师傅相识更早,他直言不讳的说我的性格不益为官,劝我放弃仕途,那时年纪轻轻,心比天高,那里听的进去啊?我睬都没睬他就去了京都。体验过官场混浊,见识过人心不古后,再与师傅相遇,你已经做了他四年弟子了,于是乎就成了你的师弟了。不说我们,你还是接着说师傅和毒谷谷主的往事吧。”
袁农微笑道:“也不算是往事,那时的木乃伊毒武结合,与人打斗谁敢靠近?只是据说师傅与木乃伊相遇后,在太极山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都平安下山,各奔东西。事实上师傅回来后,我并没从他身上看到有激战后的痕迹,他心事重重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个月,等他再出来已是蓬头垢面,萎靡不振。他见我之后,开口就问:人为何安逸后就会奢靡堕落不思进取?为何人口膨胀后便会派系林立动荡失衡?除了战争和杀戮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乱世不再出现?”
说到这里,面色凝重的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接着他又对我说起老鼠实验和人类历史,让我帮你参详参详,当时不知师傅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何而来,以为他是感知了天道,能否入圣在此一悟。现在听了三师弟的故事,才知道这些疑问都是从毒谷谷主木乃伊那听来的。他们那里是在太极山斗了三天三夜,分明是论道论了三天三夜啊?”
孔儒和杨凡神同步的点头,接着异口同声道:“师傅的问题,你怎么回答?”
袁农苦笑道:“这些问题太繁杂,怎么可能不经过思考就答出来?当时听了师傅的问题,心中巨震,却一言不发的转身下地栽秧去了。三天后,我走到师傅面前,这才重提久题,认真做答。”
孔儒和杨凡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袁农认真道:“趋利避害和贪图享乐是人的本性,你看羚羊避豹尚会拼死挣扎,狮子饱餐也会打盹晒肚皮,可见这两种本性是智慧生物都有的特性。这就理解了,人们为什么往往在福贵后,绝大部分就会不思进取,奢靡堕落;也理解了,为什么百姓会因这种特性而攀附权贵,媚上睬下。从而造成派系之争,资源之战。”
“青蛙繁殖的太多,就会自相残杀;袋鼠的数量太多,便会跳崖自尽,我们平和的久了,人口膨胀了,却会繁衍滞缓,文化倒退。所以说杀戮是不可能完全禁绝的,战争是不可能一直消失的,这和文明文化发展到什么程度没有关系。要想没有杀戮和战争的自耗,除非青蛙多了分到一片全新的大陆去,袋鼠多了带到一片新的生存环境去,而人口多了却能像神话故事一样飞升到另一个世界去。”
“我们修道之人,是为了知道,悟道,用道,而不是逆道。因为天道,是人人想要幸福而演化出来的规则,我们只能修掉自己的缺陷,却不能根除天下与生俱来的人性。天道不可逆,就把天道顺毛捋。”
袁农灌了一口茶,停下来润了润嗓子,似乎在回忆和修缮当年的回答。
孔儒求知若渴,“怎么顺毛捋?”
袁农笑道:“师傅当时也是这样问的,怎么顺毛捋呢——如果皇亲国戚永远是皇亲国戚,如果平民百姓永远是平民百姓,如果这世道一直有子、爵、公、伯、王这样的等级制度,平和的时候看起来有序,其实是压制大部分人用来满足少部分上流群体的虚荣罢了,这种有序是等级压抑带来的,一旦社会动荡,战争就会一触即发,时间压抑的越久,暴乱和杀戮就越激烈。我们应该只保留阶层,不保留阶级,这样的顺毛捋,捋的是人心。”
杨凡点头称是,孔儒道:“不错不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你生来可以作威作福?凭什么我生来就要任劳任怨?有阶层就会有奋斗进取的空间,有阶级却只会带来压迫和剥削。”
杨凡追问道:“除了捋人心,还可以捋什么?”
袁农严肃道:“但凡即将发生战争,总伴随着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有田的占地万亩,没地的租人农田,这种贫富差距会随着和平时代的过渡而两极分化,这种事情难以杜绝,你不能督促那些又懒又蠢的人发家致富,也不能把勤勉人家的田分给懒货。可是,粮食的产量却是我们自己可以研究推动的,可以这么说,粮食的产量是一个民族最后的底气,吃的饱总比饿的慌多一些选择,吃的着更比吃不着多一份踏实;粮食的产量更是一个民族的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前提是有了三斗米,‘粮草能先行’的前提是有粮草。这次捋的是人的肚子,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孔儒和杨凡对袁农躬身一礼,神态甚是恭敬又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