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周尘所说的战场。
一瞬间,你可能杀了一个敌人,也可能你被敌人所杀。来不及擦掉脸上的血,来不及看向在乎的朋友死了没有。
周尘始终站在最前面,他仗着自己年轻,力量大,就在一个又一个冲向自己的敌人之间愤怒的使出所有的力量,不断的消耗按理说有底线的力量流。
他的眼前灰蒙蒙的,根本看不到光,只能看到一闪一闪的铠甲。腰间带红绸的是战友,没有的就是敌人。
只要没有红绸,他就必须举起剑!
“周尘!”
周尘愣了一下,但不敢掉以轻心。可他听得出来,这是绻涟的声音。
他回头寻觅了很久,才看见正和一个女人合力杀死一个敌人的绻涟。
绻涟果然一剑杀死了那个人,可只是转眼的功夫,那个女人就被另外一个人一剑捅死了。
她惊愕的回头看向那个畜生,却看到一张得意又狰狞的胖脸。
绻涟低头看了看那女人还在颤抖的身体,她都来不及再落一滴眼泪,只是嘴唇一张一合——杀了他。
那人举起剑,想要趁绻涟走神时了结她时,绻涟忽然迅速抬手,剑端就刺进了那人的腹部。但还不结束,绻涟又拧动了剑柄,等剑端在腹中搅拧后才拔出。
剑端带着血肉,却毫不耽误绻涟将剑劈向另外一个敌人。
她愤怒的杀死了旁边正在挑死一个少女的敌人,又跑向另外一个砍断迩周士兵胳膊的敌人。绻涟对战场的适应力似乎比周尘更强,甚至说她的招式更狠,更快。看起来似乎毫不在乎自己砍的劈的,是头还是大腿。
因为是她打开了那扇大门,是她说的,死也不能死在那个洞里。她没有力量流,那她就用她所有的力气。
周尘没能有机会接近绻涟,可战场已经移动到了望塔之下,迩周的军队只剩下一百余人,他们守护着那些百姓房屋里仅剩的男人,守护着避难所中的年轻母亲和孩子。
迩周不能消失,那迩周就必须有年轻血液。
“怎么样……”
声音从敌军后面传来,图阿岚骑着大马,悠闲地来到两军中央,低头蔑视的看着迩周士兵:“皇帝一日不禅位,迩周就一定有沦陷的一天。”
“放你的狗屁!”
不知道哪个士兵突然怒喊了一声,图阿岚迅速掏出了火铳,一枪打死了一个人。
周尘看到他拿的火铳,咬牙切齿的对图阿岚说话:“战争里不允许用军火,无论陛下会不会禅位,你都是叛国者!”
“是吗?”
“不讲信用在先,违反法令在后!”江南扶着还在流血的胳膊,来到周尘身边。
图阿岚冷冷一笑,他举起手:“把他们杀干净。”
可他话音刚落,从郡城宫殿的望楼一路到望塔之上,传来了极其重的两声钟声。
鹦鹉的声音从喇叭中传出:“为了斯伯捷大陆的完整与迩周人民的安全,斯伯捷迪成皇帝即刻禅位于斯伯捷凯特。”
这本让斯伯捷迪成认为会是让所有人民都感到沮丧的消息,却让迩周士兵的心得以安宁,甚至说整个迩周城上空,都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高亢的欢呼声,几乎媲美东陆节时的歌声。
江叶啼暮站在议事厅的窗前,激动的深处双手:“迩周城的哭声都传到了帝城岛!”
“事实已经如此,纵使天下百姓都为陛下沮丧,也不行了。”皇后说话。
斯伯捷迪成瘫坐在位置上,看着已经按上手印的诏书,垂下了那一直骄傲的头颅。
“我们的新皇帝仁慈,我不会杀你们。”图阿岚低了低头,就转身招手士兵们往回走了。
绻涟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江南身边,掏出了江南的火铳,刚举起来,就被周尘夺走了。
“你要干什么?”绻涟眉目间迅速氤氲起愠色。
周尘没有回答她,而是站在人群前面,朝图阿岚大喊:“你忘了吗?铎城城主副手!”
图阿岚愣了一下,拉住了前行的马。
“迩周警司司长说了,你是叛国者。”
图阿岚刚一转身,就枪响人亡,如木偶一样坠落下马。
火铳的枪口还冒着硝烟,双眼冷漠黑暗的周尘张嘴说话:“叛国者死刑执行方法,可用火铳枪决。”
图阿岚手下的士兵听到枪响,再次警觉的转过身,这次看到的,是所有带着火铳的司警士兵,都举起了火铳。
“而你们,都是叛国者。”周尘将火铳交到了江南手里,双眼凝视着死在凌乱步伐里的图阿岚,而他,则站在不断有向前奔赴的士兵之中。
他不再动弹,只看着图阿岚的鲜血从脑袋里流出来,看着暮色渐渐淹没城池。他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厮杀,听不见呐喊。
周尘知道自己杀死了一个恶魔,但此刻宁静的内心告诉他,人间的恶魔有千千万万个,一个恶魔的结束,就是另外一个恶魔的开始。
他抬起头,隔着人群看向北方的天空,看向西北的雪山之影,看着一望无际的房屋。
夜幕已经来临,晨曦之光要在黑夜之后才能看见,黑夜里的光明,只有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