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坐吧。”夏希刚进门背对着她的老人就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完全听不出老态。
房间里的灯开的不算亮,灯光是昏黄的色调,看起来挺温馨的。
但是再温馨的光也不能抵挡这只是一个商业化的酒店套房,并无半点家里的温馨。
夏希绕到夏月君面前,坐下,看着她。
夏月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脸上虽然有皱纹,但是眼神依旧犀利,散发着精光,很难相信他已经七十五岁了。
夏希打量夏月君的同时,夏月君也在打量她。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神色还算坚定,好歹不是资料里说的恋爱脑。
而且她敢这么来见他,就说明她不畏惧这次会面,甚至还存了一点竞争的念头。
很好,还算有可取之处。
客厅很空荡,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人说话,气氛相当凝滞。
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一看过来,夏希就能察觉到一股明晃晃的打量,看的好像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价值。
他把她当做了一种商品。
良久以后,夏希才开口打破僵局,“夏老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月君闻言,用拐杖在地上嘟嘟的敲了两下,“看来是新义跟你说起过我了。”
语气不好不坏,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可以肯定里面半分亲昵也无,说起自己儿子的名字就像是随口说出了一个类似于ABC的符号一样,“这样也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夏月君,是你的祖父。”
夏希点头,没说话。
她早知道他是她的祖父,这番话在她听来毫无意义,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时敲门说的话。
于是夏月君嗤笑一声,接着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夏希摇头,坦然:“并不好奇。恕我直言,夏先生,我对你来找我的目的并没有兴趣。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我需要休息了。”
就如同夏月君打量着夏希一样,夏希也在打量着他,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猜想他的意图。
像跃跃欲试的小兽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做出的所有举动一样。她——也在估量他的意图与价值。
颁奖典礼上李哥一袭话让她茅塞顿开。
任何一件新事物的出现都是威胁与机遇并存。
而现在夏希在估量夏月君身上到底哪种价值更多一点。
但是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十点钟而已。你太急躁了。”夏月君神色不变,一双眼仍旧紧紧的盯着夏希,想要以次来撬开她的外壳,看一看她内里的成分有几何,“上位者最忌讳情绪化,这一点做的不好。”
夏希一愣,“你好像并没有立场对我说这个。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夏希抬脚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到门口,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人打开,肌肉虬结的保镖站在门口,一左一右伸出两只手拦住夏希,“抱歉!你还不能离开。”
夏希都快被气笑了,她回头,冷冷的看着仍端坐在沙发上留给她一个后脑勺的夏月君,语气冷下来,一字一顿说的缓慢,“你这是准备强买强卖么!”
夏月君对于她的挑衅没有多余反应,语气仍旧不平不淡,但是隐隐带了一点怒气不满,“虽然你过于情绪化,但是今天这段话你必须听我说完。坐!”
夏月君拿拐杖敲了敲地板,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夏希现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又走了回去。
开门的保镖见夏希重新回去,又眼疾手快的关上了门。
现在,套房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气氛比之前更加胶着。
夏希坐下后,夏月君才重新开口,这次他好像是懒得对夏希废话一样,张嘴就直接说出了他的意图,“我认为这个圈子不适合你,离开这个圈子!”
夏希笑,“您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呐!”
夏月君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在眉心拧出一道深刻的痕迹,“长辈的话随便打断!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夏希听到他这命令式的话反应也不想刚开始明显了,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不!至少我爸爸很尊重我。”
“而且,你好像没有立场来这么要求我。”
“混账!我是你祖父!长辈的命令你敢不听!”
夏月君当了一辈子的领导,在家里当了半辈子的大家长,家里小辈几乎都活在他的淫威之下。
往往他一生气,小辈们就大气不敢出。
而他领导生涯中最大的败笔就是夏希的父亲夏新义。
现在,夏希也如同二十几年前的夏新义一样,身有反骨,挑衅他的权威。
上位者,尤其是古板的上位者,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挑衅这样挑衅他的权威。
于是几乎一瞬间他就怒上心头,沉香木做的拐杖在地上咚咚咚连续敲击数下,就如同他现在旺盛的心火一样。
“三百六十行,你偏偏选了一个最卑贱的职业!抛头露面!如果这就是夏新义给你的选择,那么我觉得他不配当这个父亲!”
“给你一天时间!跟我走!我会教会你真正的大家闺秀该怎么做!就像你的堂姐们那样!”
哪怕夏月君积威再深,这也是夏希第一次见他,她压根不惧怕他,“不了,我对成为你口中的大家闺秀没兴趣。建国七十周年了,您还有封建思想这么不好。”
“你这个混账!哪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抱歉,就是因为我的父亲很开明,所以我才不能理解你的这种思想。”夏希看着他,目光平静,但是接下来却用这最平静的话慢慢凌迟了夏月君。
“老先生,你既然来找我了就说明我有可取之处,甚至说你还有点看好我对吧。”夏希语调很慢又很轻,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这么说起来就像是夜晚母亲讲故事时的喃喃自语,会让人不自主的放松。
夏月君放松没放松夏希不清楚,但是听到了他的那一声“嗯”就足够了。
于是夏希接着道,“那你是为什么想找我呢?肯定不是因为我父亲吧!要不然你现在肯定在凉川,而不是在洛城。”
夏月君没说话,沉沉的看着她。
夏希不慌也不忙,慢悠悠的推理,“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很果断的人,而且惯用命令式的语句吧,就像是刚才跟我说的“跟我走!”“离开这个圈子”一样,以往你这么说了大家都会听吧!”
“可能我父亲当年也会听,但是他反抗了。”
“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多少人敢反抗你吧。就像我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的堂姐们,堂哥们恐怕也是一样的模板吧。”
“在长期的高压下逐渐长成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