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状元……”
李少愚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颜子卿和元佑陛下的对答,根本不是秘密。当时在场的官员,阁老、礼部、吏部林林总总十几人,只需一个嘴巴大点就能传的天下皆知。
“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就是所有人对颜子卿的定义。原话当然不是这样,但“败家子”、“**熏心”之类的同义词,毫无疑问随着在场官员的嘴,已经传遍了京师官场这个“圈子”,也安到颜子卿头上。
这个圈子很小,小到有的人一辈子也进不去;这个圈子也很大,大到几乎囊括全天下掌握话语权的那部分人。
和新科进士们的道听途说不同,李少愚就是这个圈子里第一批了解真相的“听众”。
难怪和头晚分手时的志得意满不同,御街夸官的李少愚阴沉着脸,半天没跟颜子卿说一句话。
倒不是对颜子卿有意见。对于颜子卿的情况和性格,随着二人深入了解,李少愚并不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有多突兀,对颜子卿本人并无太多怨言。
但是很憋屈,一种我视若珍宝、别人弃若敝履的憋屈。
状元及第、盖亚天下对李少愚来说是梦寐以求也是一直努力践行的,但颜子卿这次明明有机会创造连自己都没奢望过的成绩的时候,反而潇洒放弃,这让李少愚窝火至极。
自问文章写得不比颜子卿差,但颜子卿在战场上恐怖战绩却是自己最大短板。元佑陛下愿以状元相酬让他领兵征南。若是自己,说不定让出状元之位,陛下也不会允许自己带兵。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输了。若颜子卿愿意,状元根本不是自己的,这个状元是别人放弃的……
李少愚一句话不打紧,对面高官中顿时好几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那天偏殿对话,涉及的虽然大多只和颜子卿有关,但依旧与交州平叛事宜相连。私下里议论不打紧,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揭开,让当今陛下知道某某人泄秘,那绝对会引发大嘛烦。
平交安排暂且不提。“陛下将状元之位私自赠予”光是这件事就能让天下舆论把陛下和一众阁老、考官推到风口浪尖。加入一旦让血衣卫查到是某某人爆口泄密……结果让人不寒而栗。
李少愚若在琼林宴上把这件事宣之于众……这就是很多人脸红心跳的原因。
“陛下出题:平定交州者为状元。我李少愚学识浅薄、答非所问,写的文章于平交无半分益处,算什么状元?”李少愚说完,对面几人舒了口气。
李少愚虽高傲、难处,但并不是脑残。当日偏殿对话,出自于口、传之于耳,没有起居注记录,也就没有半点“法律效益”。这件事私下里怎么传无所谓,真要拿到亮光下面说,一个“非议朝政”、“诽谤朝廷”的罪名八成是跑不掉的。
李少愚端起酒杯一口闷掉手里的美酒,让内侍再给倒上,对福王提议半点搭理意思都没有。这让咧着嘴,微笑着在上首等待的福王,笑容越来越僵。
琼林宴传承几百年,其中一条很重要的惯例被沿革下来:无论题目是何,第一首诗必须状元来作。
喜庆的宴会么,不管诗词做的好不好,一般也是不强迫的。正如有的人擅长埋头做事,有的人擅长溜须拍马,并不是每个进士出生的人对诗词一道都精通。
往年的琼林宴,状元做完第一首“开宴”诗后,擅长此道者自然是尽力发挥,不擅此道者只需罚酒一杯,在这种喜庆场合,没人愿意丢人现眼也不会刻意让别人丢人现眼。
李少愚的“不抵抗”、“不合作”,让提议的福王很下不来台。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可奈何。没有哪条大汉律法规定第一首诗就必须状元来做。
这次福王主动跳出来,还把太子撇到一边,让心里藏着一团火的李少愚正好借机发作。李少愚低头喝闷酒,愣是不吭声,场上几百人却谁也拿他不得。
“榜眼公,要不你先来!?”福王闷着嘴不说话,脸色难看得能挂下冰,一旁的候着的内侍站不住了。跟在福王身边多年,基本眼力界早就锻炼出来,赶紧搭梯子让自己主人下台才是首要的。
“啊!——我!不合适吧?”颜子卿表现远不如平时从容,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士子一样,稍显措手不及,对福王内侍说道:“不合适,不合适。琼林开宴几百年,哪有榜眼先开头的。”
“况且”颜子卿很诚恳补充道:“我平日里做的诗词大多是家中西席先生提前做好,这次来得太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不妥不妥,我自罚一杯!”说完,端起酒杯就是一口。
太子对自己有恩,这种顺水推舟的事,颜子卿想抬手就做了。至于说得罪不得罪福王……福王之母是白贵妃,白家和自己的恩怨……恐怕自己再怎么讨好也没用。
“噗!”颜子卿对面正好是这科主考袁世宏。袁尚书一口酒正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听到后面这句,当场喷出半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