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沫依然如往常一样,收拾好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向公司走去,尽管这一次给她的打击实在不算小,但就算今天是她在明诚的最后一天,她也必须去公司,工作需要一个平稳的交接,她也需要递上正式的辞呈,她与付南风的关系可以终止,但她的职业生涯不可以,她不希望自己背负一个落荒而逃不告而别的名声,这会给她寻找下一份工作带来极大的阻碍。
苏沫就是抱着这样视死如归的心情,再次踏入熟悉的公司大楼的。
上班高峰时间,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每一架电梯前都立满了人,大多仰头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还有一些彼此熟悉的低声交谈着。年底,每个人的话题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假期以及年终奖上,还有人在抱怨火车票难买,飞机票又太贵。电梯门开启又合上,招呼声应答声此起彼伏,苏沫走过他们身边,许多低语声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消失,又在她走过之后益发地响亮起来。
苏沫在七点四十五分走进办公室,与平时同样的时间,大办公室里已经有些人到了,有些人依然如往常一样客气地对她打招呼,苏沫一一点头示意回复,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即使是背对着他们,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背后那些充满了猜测的目光。
坐下之前,苏沫往付南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那扇墨色的门当然是关着的,门里无声无息。
她坐下来,开始打辞职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她离开上一份工作是被动而仓促的,这一次虽然也是仓促的,但好歹她还有坐下来打一份辞职信的时间和能力。打完信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四处左右看看,她养的小小仙人掌绿莹莹犹自蓬勃,可惜物是人非,说不留恋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她打拼了多年的地方。她觉得自己还是会想念这个地方的,就算没有付南风。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到最终都是离散。
几个员工进了办公室,女孩子们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汪冰冰道:“苏总,我舍不得你。”
苏沫拍了拍她的肩膀:“冰冰,你悟性很强,做事又谨慎,好好干,假以时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又对其他人点点头:“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能最终留在明诚的人头脑都是不一般的,你们要发挥所长,说不定哪天我们还会再见。”
宋宁道:“苏总,你有没有打算去哪里?”苏沫道:“还没有,不过我相信我很快就会有落脚的地的,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当个米虫,家里的粮食也能吃一段时间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有人便道:“苏总若是米虫,那我们岂不是蚊子苍蝇了。”
苏沫打包好东西,对几人道:“好了,我要走了,你们哪天喝酒吃饭可以约我。”戴增荣道:“那肯定不会漏了苏总你的。”
苏沫出了公司大门,回头望了一眼,不禁有点感慨万千。她在大楼转角的阴影处被人突然地拦住,她急惊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包猛地后退了一步,等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才缓下神来。竟是刘思勰,苏沫呆了呆。
“刘思勰,你怎么在这里?”
刘思勰脸上五官因为某种剧烈而压抑的情绪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样貌来,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悲伤的。
他说,“我在等你。”
苏沫走近他一些,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寒气,也不知他在这个角落里等了她多久。
她是真正地烦恼起来,再开口的时候几乎带着点恳求,“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我……”
他打断她,“苏沫,我等你,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因为和付总在一起才拒绝我的吗?”
她的心为这句话猛地跌宕了一下,一种欲辨乏力的痛苦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中到达了顶峰并且爆发了,她的眼眶在刹那间涨得通红,声音也因为无法抑制的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看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说?我做错了什么让所有人都这样误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沫的眼泪和激动让她面前原本焦躁不安的男人呆住了,在刘思勰眼中,苏沫应该是个甜蜜与宁静的代名词,就连梦中他都无法想象自己会看到她露出现在的样子。他几乎是立刻就变得手足无措了,并且在她这样大的痛苦面前慌张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立在这里的初衷,甚至试图安慰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其实是想说……”
多年来的自制力让她在情绪迸发的一瞬间便对自己感到羞愧,并且很快地用手将眼泪擦去了,她抬起头来,定了定神用竭力平静下来的声音道“对不起,我想回家了,可以吗?”
刘思勰愣愣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苏沫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他觉得她变得离他更遥远了,即使是在这样暗沉的夜色里,即使她的眼睛仍旧泛着血丝,他又说不出她是哪里改变了,这感觉让他沮丧,而这沮丧让他连把她留下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来。
刘思勰看着苏沫,微低着头,欲言又止,突然抬起头,态度十分认真:“苏总,我有话跟你说。”苏沫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用了,我还有事。”这时候电梯门开了,苏沫走了出去,外面是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她还未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刘思勰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苏沫,我喜欢你,请你接受我!”苏沫的脚步顿住了,周围人的目光都向她射来。
下一刻,苏沫提起脚步就跑,很快到了广场上,向外望望,发现刘思勰没有追来,她才松了一口气。爱情这东西,她是再也不敢碰了,况且是刘思勰这种比她小了几岁的人,看到了刘思勰一脸的失望。可是她能给他的就是一个决绝的拒绝了。
第二天苏沫给沈涛递了辞职信,沈涛劝慰她这些事还不至于到辞职的程度,付南风自有他自己的苦衷,劝说了再三,苏沫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沈涛给她批了两个星期的假期。
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明诚大厦”,拉着行礼箱,走在人行道上,苏沫回头看了一眼明诚大厦,大厦上明亮的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一如当初她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一样,那些光芒射进心里,叫人想落泪。红灯跳到绿灯,过了十字路口。苏沫抱着行礼箱跳上了公交车,坐到了汽车总站,上了回西安市的长途汽车。到站后搭了那趟熟悉的公交,往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