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朕提出要求。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初仁皇帝看着岳千烛说:“后来你逃婚,他闯宫,可都是犯了死罪!朕就算是对他宠爱有加,可是他挑战皇权,朕不能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仁皇帝问:“朕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相互情窦初开,而且屡次犯险。”
岳千烛抬头,对上好奇的初仁皇帝,他皱着眉头,显然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她说:“我与王爷是在淮州府的一家酒铺遇见的。当时王爷没带银子,民女只是出手付了酒钱而已。”
“仅此而已?”
岳千烛微笑着回忆说:“后来便约定一起出游,他还救过民女。民女故乡有一刘姓男子欲强娶民女,也是他帮着解围。沐凝姐姐在仪元观养身体时,民女与王爷一直相处。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玩,一起面对危险,一起躺在屋顶数星星。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王爷和民女都很开心,都很轻松。”
年少的喜欢就是砰然一下的心动。岳千烛与夏沐濋在梨花树下再见的那天,阳光正好。她看着梨花瓣落在他的墨发上,他的侧颜和他红色的衣衫,让整个春天都变得洋溢起来。
夏沐濋曾说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可是岳千烛又何尝不是一眼万年呢?
岳千烛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钗,这里面的梨花花纹依旧是那么清晰,摸起来还能想起那日的心动。
初仁皇帝从岳千烛的口中听到另一个儿子的模样,他猜想那个时候的濋儿肯定是轻松愉悦的,肯定是令人欣喜的。
“看来。”初仁皇帝说:“朕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
岳千烛手一顿,缓缓放下来,她知道圣上所说的决定是什么。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既然今日话已经说到此处,岳千烛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圣上。”岳千烛说:“请问圣上,当年为何将民女许配给大皇子殿下?”
如果没有这次指婚,也许悲剧就会改变。纵然唐路蓄谋已久,岳家难逃一难。但至少,沐凝还能活着。
初仁皇帝显然不想说出心事,但是如果不给岳千烛一个说话,就有躲避问题之嫌。这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明君该做的。
他叹了一口,说:“朕,只是单纯的不想从了他的意。”
岳千烛皱眉,显然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简单。
初仁皇帝说:“当年濋儿军功卓越,新王赴任,沐家也因此更加水涨船高,朝中一片眼红。朕一向对他宠之任之,可换来却是朝中百官一封封的奏折,上面写着沐王功高盖主,沐家威震朝纲。所以朕得知群儿与濋儿都看中你的时候,想要给濋儿上一课,便将你指婚给了大皇子。”
初仁皇帝面露怒意说:“却不成想,他对你用情如此之深,让他心甘情愿放弃军功和沐王之名!朕不喜欢一个男人为情所困到失去斗志,所以更加不想让你成为他的绊脚石。”
岳千烛觉得好笑,说:“所以圣上觉得,民女是祸水,会威胁到沐王爷。”
“沐王新任,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朕怎么能放任你个边陲之女对他的影响?”初仁皇帝承认他的独裁,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平稳渡王爷之位,牺牲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牵扯颇多,最后导致今日的后果。
初仁皇帝不是没想过控制局面,他假意给夏沐濋承诺,让他回黔地,却不想岳千烛逃婚。逃婚是违抗皇命的大罪,初仁皇帝是守皇家颜面,怎么能让岳千烛一而再再而三对抗圣名。所以,他才会将气连累到岳家叛国案身上,岳家案不仅是他用来稳固朝纲,给天下百姓交待的结果,也是他对岳千烛所为大怒的发泄口。
岳千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的大脑迅速的回想当年的事情,顿时心生堵念,她一手捂着凶手,一手撑着地面,艰难的说:“所以,我父母惨死,叛国案受冤,也是圣上默许的?就是因为民女与沐王爷之间的感情?因为民女的逃婚?”
初仁皇帝面对岳千烛的质问没有吭声,事实上他是九五之尊,根本不用去理会岳千烛的疑问,没有治她的一个大不敬,已经是初仁皇帝的仁慈。
岳千炀跪着移动到姐姐身边,扶着她,面向圣上说:“圣上,您真的?”
初仁皇帝直言说:“铁证如山,你爹娘自刎在前,你们让朕如何决断?”
初仁皇帝没有糊涂,他是需要一个施展怒意的地方,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天下人的民心!
岳千炀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弟俩心知肚明。当年此案一出,震惊天下,不仅是齐越,甚至鲁朝朝堂也在关注,当时证据摆在那,初仁皇帝的所有决定都是合情合理。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血书,都不知道岳家二老自尽的真正原因,所以如今看来才是悲惨的结局。
岳千烛平稳住情绪,说:“圣上看到血书了吗?”
那份最终的证据,是岳千烛最后的希望,她不相信圣上不动容。
初仁皇帝说:“那封血书,很有意义。”
岳千烛猛地抬头,恳请说:“圣上已经答应民女,只要岳家案有疑就可重审。如今证据在这,圣上可否重审?”
岳千炀松开姐姐,双手伏地叩首,求道:“恳请圣上重审!”
本来只是过来说说话,暂时逃离庆华殿的那些大臣,没成想不仅碰到岳千烛,还要面对岳家的案子。初仁皇帝很是头疼,他同意重审,是因为他不想让一个冤死的大臣枉死。可同样他面对的是自己当初面临的错误,只是这个错误他可以心里默认,但不能承认。
“圣上,请您做主,还岳家公道。”岳千烛继而叩首。
看着岳家姐弟的跪在地上的身体,初仁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