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液晶,红旗街工厂。
贺洪在生产线后端,认认真真做着最后的电路板组装工作。这个工作跟他前几个月干的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不过尺寸小了很多。
前两年他一直负责往卡车驾驶室里安装电器和连接管线,现在则是在不大的一块玻璃板上,安装发光底板和电路板。
上次的同学聚会后,他被老同学鼓动,头脑一热,回去递了辞职信,也不等单位同意直接就跑到红旗街这边报道了。
—————————
经过了短暂的培训,他就和其它的一批人被安排到了生产线上,提前参加了工作。
之所以培训的时间这么短,是因为这段时间公司持续的抽人,去支援其他几条生产线的筹建和调试工作。
他们这批人按理应该再培训两周的,但被提前赶鸭子上架,直接上线操作了。
贺洪以为头几天安排的工作,也是培训的一部分,还兴高采烈地干了几天。等他发现这就是他以后的工作岗位时,有些傻眼了。
要是还干装配工,干啥要辞职跑这么远来干啊。
每天上下班,在大冬天雪地里,要在路上骑自行车,骑超过半个小时.
这简直就是疯了!
他有些后悔了。
但隐隐的责任感使他暂时留了下来。生产线上现在也确实没有人了,他要是再走,弄不好真会出问题。
另外也不能这样就走,他是熟人介绍进来的,就是走,也要给介绍人个交代。
就这样,在多种因素之下,他也就挺了下来,干了两周多。慢慢的,他走的心思也就淡了下来。
之所以他慢慢喜欢上了新的装配线工作,无他,尊重。
同一批的培训员工主体,是来自绿园一间纺织厂的女工。这些人没有过装配的经验,对电路知识相当匮乏,再加上培训时间太短,这段时间,车间里是各种情况不断,把整个车间的各段长,班组长,都搞蒙了。
脾气暴躁的组长刘建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
这些新进厂的女工们本来就在适应期,压力越大,动作就越容易变形。组里的工作质量在这种恶性循环中往返,逐步向垫底滑去了。
贺洪本来事不关己,毕竟他想见到老同学,打个招呼就离开。但看到身边几个或大,或小的的女生默默掉眼泪,他只好主动站出来帮助一下。
他有过类似的经验,当时他是做了接近半年的学徒,才被允许独立操作。当然了,现在的装配工作从难度上也简单了许多,于是他就手把手的,帮助身边的同事度过难关。
他虽然比组长刘建只大了一岁,但是工作经验多了两年。两个人都是高中毕业后,又读了一年职高或技工学校参加的工作。
————————
刘建毕业后就没有正经工作过,去年被家人强按着加入了公司。
好在公司的工作环境,待遇,福利都是没有话说,一个月千多元的收入在春城是独一份。另外公司马上就要分房,实实在在的利益把他慢慢同化了。
刘建是两个月前从封装车间调过来的,本意是让他多走几个岗位,过段时间,就可以提拔为值班副段长了。结果装配车间的组长职务,就是个大坑,来了以后,就掉了进去。
现在不要说是提拔了,不撤职就不错了!
所以发现了贺洪的本事后,他立刻就像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不放。尤其是与这些啥也不懂的女工打交道,实在不是他的擅长。
每次交涉的结果不是他被气得火冒三丈,就是女工哭哭啼啼跑掉了。
贺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小组里的定海神针,暂时救急留了下来,总不能看着整个班组垮掉吧。
他的突出表现,也引起了段里和车间的注意,但目前还没有什么人打扰他。
因为其它各班组也是一摊子烂事,大家彼此彼此。刘建组出了这么多事情,居然无人过问的原因,是各单位都在忙着救火,谁先把火扑灭,谁就胜出。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刘建这个组有很大的可能后来居上。毕竟这个组有两个成手,而且贺洪的水平甚至远远高于其它的组长们。
他给同事讲东西的能力,深入浅出,很多人都愿意听。
国营大厂步步为营培养出来的人,基本功还是过硬的。
————————
这条线是光电系的功勋产线,唯一的一条纯种1代线。秉承人定胜天的思路,产线设备的自动化程度极低,对操作人员要求相当高!
去年托了市府的努力,成建制的收购了一批成熟的电子工厂,接收了一批高素质的人员,顺顺利利把生产线跑了起来。
这种顺利也在某种程度上,使公司管理层放松了警惕,头脑开始发热。这次扩张,以一带四,而且是骨干向新厂倾斜。
被大家称为公司黄埔军校的第一厂,就此陷入了困境之中。
公司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是定好的扩张计划不容更改,生产指标,利润指标不容更改,能更改的就只有工人的劳动强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