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阎王的掌控,小鬼儿便成了阎王……
风声渐息,风林展动,寒鸦悲啼,一片肃杀的景象……
便如此刻楚门人的眼,眼中满是杀机,嗜血方是其内的深意……
圣月神教众人已心生畏惧,畏惧如见风野草,疯长不已,盘踞心灵,占领头脑,只觉眼前那一个个扛刀走来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个个不屠人便觉心手瘙痒难耐的刽子手,是一头头不见血便浑身血液沸腾的夜枭,是一具具徒手爬出地狱为祸人间的恶鬼。
双股战战,几欲先走,可现在偏偏又不能走,明明胜利已近在眼前,可现在偏偏又距离自己有万里之遥,远得便如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且在这天涯海角间,更横亘着一座高逾万仞的大山,一条激流湍急的巨河,那一株粗壮、枝繁叶茂的银杏,宛如一棵彼岸的曼珠沙华,美得令人目眩,心迷,惹人遐想,禁不住采撷,可隔在中间那一望无际的黄泉,又令人望而却步,心生迷惘,甚至联想到死亡。
现在,黄泉中又已涌现出无数的小鬼儿,为这一条本就难行的路,增添了无数的业障,他们是圣月神教众人心中的业障,是他们心中那一道永远也难以逾越的坎儿,每触碰一下,便多一道伤痕,留一条伤疤,可若是能够忍痛闯过,那么,他们迎来的,也将是破茧成蝶后的新生……
现在,楚门众人走来了,小鬼儿们走来了……
圣月神教教众手握钢刀,手中刀紧了又紧,手心满是冷汗,望着步步紧逼的楚门人,手足无措,唯有茫然,茫然四顾,回头便只望见重伤生死未卜的无剑,归海潮生与“三锤元帅”董必平那两张严肃凝重的脸,他们在那两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信心,以及哪怕能够带给他们一丝希望的安慰,他们已经输了,气势上输了,接下来便是满盘皆输,大输特输,输的彻底。
也许是被恐惧击断了最后一根颤抖的神经,他们竟陡地生出万丈豪情。
“死就死吧…”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汉子…”
“……”
“可俺还没娶媳妇呢…”
“俺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呢…俺要死了…她可怎么活啊…”
“都别说了!俺去年才娶的媳妇,现在俺媳妇大着肚子在家等俺回去呢,俺还没见俺儿子一面呢,今天估计…唉…”
“他娘的,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咱生得不惊天动地,死总该死得轰轰烈烈吧…”
“那可不一定,兴许连那臭虫蚂蚁都不如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兄弟,求你个事儿…”
“嘛事?”
“我叫王有把,帮我记一下…”
“为什么记你的名字?”
“嘿嘿…我怕一会儿我死了,有人给我收尸,都没人认得我,死了都没个牌位…”
“……”
“有劳了,兄弟…”
“好吧…我叫李希临…”
“哇,兄弟,好名字啊…”
“名字,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的…这名字是我爹给我取的…”
“哦哦…那尊父现在…”
“早死了…上一次神教圣战,我爹被一百来号人围在西土坡,剁成了肉泥…”
“那其他人呢…”
“哪里还有其他人,那一役,我爹是神教统领…”
“死战不退,勇士也,果然,有什么样的统领就有什么样的兵子…”
“哼哼…我爹就是被他手下那一百来号兵子剁成肉泥的…”
“为何?”
“对待兵子亲如儿女,寝同眠,餐同食…”
“那是爱兵如子的好统领,兵子该为之赴汤蹈火,舍身取义的呀?”
“的确,本该是那样的…本该是那样的…”
“……”
“兵如钝刀,若是只知一味地呵护保养,不打磨,不杀人,终有一天,它会反克其主,教主人因它累祸而死…”
“这是领兵者的悲哀…”
“不过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