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都寄风中,随风去,随云走……
黑衣人摘下黑帽,露出一张脸来。
月光下,那张脸泛着青色,满头银发,一把花白的胡须乱蓬蓬地搭在颏下,形容枯槁,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楚中天惊骇不已,他见那人容貌身形,依晰与李石相似,可他不懂,李石尚且小他几岁,为何现在看来,竟似耄耋之人。
黑衣人道:“我就是李石……”
楚中天紧皱双眉,道:“年兄,数十年未见,你去了哪里?”
李石幽幽道:“一言难尽……”
楚中天又道:“年兄,为何这般模样?”
李石又叹道:“一言难尽……”
楚中天亦叹道:“想不到,多年未见,再见竟是这般情境,物是人非……”
李石道:“物是,人已非,不知情义尚存?”
楚中天道:“情义无价,自当千古留存……”
李石道:“既如此,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情义能助否?”
楚中天道:“年兄但说无妨……”
李石道:“我想救这神教百余人的性命……”
楚中天道:“如何救?”
李石道:“这便是我所问情义之价也……”
楚中天道:“情义可救一人……”
李石叹道:“多年的情义,竟只值一人性命……”
楚中天道:“毕竟数十年未见,容颜尚且改变,情义又岂会一成不变?”
李石道:“可我听闻,情义当如美酒,年头愈长,酒香愈甘冽迷人……”
楚中天道:“可若是这酒掺了水呢?”
李石道:“那数十年过后,这酒便酸了,酸得不能下咽……”
楚中天道:“若是这情义也是掺了水的呢?”
李石道:“那怕是会连那酸了的酒也不如,非但不能下咽,简直连闻一下都会令人作呕……”
楚中天道:“若是这酒里被人下了毒药呢?”
李石道:“那便连闻都不能闻了……”
楚中天道:“所以,你说情义何价?”
李石道:“那便要看这情义究竟是掺了水还是被人下了毒药了……”
楚中天道:“要我看,根本就没有掺水,更没有被人下毒药……”
李石道:“因为它本就是酒,货真价实的酒……”
楚中天道:“错了,错了……”
李石道:“如何错了?”
楚中天道:“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酒,那不过是一只什么也没有装的空酒缸……”
李石道:“这样的一只空酒缸,却放在那里贮藏了数十年?”
楚中天道:“可笑你竟然还认为酒缸里有酒……”
李石笑道:“一只贮藏了数十年的空酒缸,当藏酒人打开酒缸盖子的那一刻,想想就觉得可笑……”
楚中天道:“的确可笑,现在,你我都笑得很开心……”
李石道:“我已经笑出了眼泪……”
楚中天道:“几十年前我就已经笑出了眼泪……”
李石道:“你早就知道那只酒缸是空的?”
楚中天道:“当然,因为那只没有装酒的空酒缸就是我放的……”
楚中天一边说着,一边果然又笑出了眼泪。
李石道:“可笑我们竟然还信以为真,竟然更不曾怀疑……”
楚中天道:“不知是我藏酒的技术太过高明,还是你们太过愚蠢?”
李石道:“事已至此,
又能如何?我只笑那一句石盖娇云、月入中天的名号……”
楚中天道:“一句江湖人拿来说笑的名号而已,又何须当真?”
李石道:“你可知这圣月神教的教主是谁?”
楚中天道:“不过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婆子,竟然还妄想杀尽天下负心人……”
李石道:“她的确是一个疯婆子……”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