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忽逢大雨,雨水滂沱,偏朗月阁后身库房之上漏了个大口子,雨水倾斜,打湿了库房中的众多布匹、绸缎、织锦和香料、药材。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听了下人回报,林姝蔓刚得到《吴子》残卷的喜悦便消得干干净净,来不及坐下歇息,便马不停蹄去了库房。
这么晚,又遇上大雨,工匠也不能出门,林姝蔓只得指挥奴仆将库房中贵重怕水的东西先搬出来,先用稻草和木料将屋顶的大洞随意填补,剩下的只能等明天。
做完这些便到了戌时,贺千空一直未归,她也没心思用膳。直到听小丫鬟禀报世子回来了,林姝蔓才急忙换了身家常衣裳,回了正屋。
一推门,便见灯火通明的正屋内,贺千空端坐在红木嵌大理石方凳之上,林姝蔓心下欢喜,根本没察觉他脸色不对,先絮絮叨叨说道:“世子可回来了,今日可是朝政繁忙,用过膳了么?我让小厨房煨了盅火腿鲜笋汤,今天雨大,你定然挨了浇,等会喝些汤暖暖身子。”
她边说边卸下耳垂上的金丝红宝石耳珰,随意道:“库房漏了个大洞,好多药材都被淹了,真是可惜,还有些棉麻、绸缎布匹,等明日天晴,我让下人们晾晒一番,看看还能用么。”
又说了几句,见贺千空一直没有反应,林姝蔓后知后觉,轻声道:“世子可是累了?要先用膳么?”
贺千空随意摆手,直视她。
灯火之下,林姝蔓洁白的耳垂略微透光,好似暖玉雕琢一般。
杏眼中含着一泓脉脉秋水,目光柔和,如夏夜掠过柳梢的轻风。
此刻她卸下了白日繁琐的葱绿色襦裙,和满头珠翠钗钿,只穿着了一件半旧的碧波蓝的窄袖圆领衫裙,秀发只别了一根素银簪子,在满室灯火之中,她好似发着光,盖过无数灯盏烛火,刺痛贺千空的眼。
林姝蔓轻声问道:“世子?”
贺千空盯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忽问:“今日你很开心?”
这话来的无头无脑,可林姝蔓已经有些习惯,想起今日收到的兵法残卷,她欢快点了点头:“有些。”
胸口的大石头似乎夯得更实了,贺千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林姝蔓毫无察觉,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弱无骨的小手软绵绵、白生生。
她问道:“世子可要用膳?”
离得近了,林姝蔓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虽换了衣裳,却还能察觉,她不由有些奇怪。
贺千空一贯谨慎自持,除了宴会基本不用酒,她抿了抿嘴角,有些担忧:“世子可要用些醒酒汤?”
“不必。”贺千空低垂眉眼。
林姝蔓起了身,叹气道:“还是得用些,我吩咐小厨房上一碗。”
支摘窗大开,风送来雨中泥土的芬芳。
还没行到门口,林姝蔓便听身后男声沙哑低沉:“你……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人?”
她想也没想,回道:“并未,世子为何这样问?”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林姝蔓叫了海棠吩咐上碗醒酒汤,再来些吃食热菜,海棠点头应是,她才回了里屋。
这一转身林姝蔓被吓了一跳,烛火摇曳中,贺千空不知何时站了起身,眼眸中的寒凉冷漠仿佛深冬凌冽的北风,他周身气势威压霸道肃穆,仿若回到了两人初见之前,那个暴虐嗜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