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窗花摊子不远处，有一个写对联的摊子，想到自己和杨树平记账本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孙辰快步上前，买了一副贴在门口的对联和三个贴在房门上的福字。后来听到有人议论说，也要给自己来年用来赚钱的家什上面贴上一个小的招财进宝，他也跟着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准备过年时贴在自己的货郎扁担上面。

写对联来卖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书生，身穿灰色长衫，长得斯斯文文的，也很好说话，对顾客的要求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不见一丝不耐。在一旁收钱的明显是他的老娘，年纪在五十多岁的样子，不时会用慈爱的眼神看他，帮他磨墨。

“修儿，累了吧？天这么冷，要不要歇会儿暖暖手再写？”等他帮孙辰写完福字，年老的妇人开口，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心疼。

“让我再多写一些吧，母亲，”青年人开口，“年前就这么几天，我多写一点，咱们也就能多攒下一些银钱，等我学堂开了课，你就能少辛苦一点。”

孙辰心里点点头，想来他们家里的条件不会太好，可这人真是个十足孝顺的孩子。

“冒昧问一句，你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在这里摆摊卖对联，不觉得自己被侮辱轻贱了吗？”

原谅孙辰忽然说这样的话，他实在是忘不了刚刚那个剪纸美人所说的。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神情，让他特别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那么想――即使迫于无奈做着自己不齿的工作，骨子里还是瞧不起那样的人。

“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年轻人皱眉，“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坦荡荡，我想要获得金钱，用我的劳动来换，这不是很公平的么？”

“是我冒昧了。”孙辰汗颜，后悔当初没有多念一些古文，为了高考所恶补的那些也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吃进肚子里去了。可这个年轻人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明白的，他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

“无妨，我的同窗亦有多人这样认为，总会说我市侩，满身铜臭，可我却觉得是他们迂腐清高，不懂变通，道不同，不相为谋。”年轻书生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倒是兄台你，能够这样直言不讳，倒是让子枫刮目相看。”

“惭愧惭愧。”孙辰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给他一面镜子，他肯定可以立马看到自己爆红的脸色。不止是因为这样文邹邹的对话不适合他，最关键的是，他只是刚才受到别人无意之中的言语刺激，竟差一点走入了死胡同，最后竟然是眼前的书生让自己恍然明白过来。

刚刚听到剪纸美人的话时，自己竟是产生了一丝的自卑，自卑自己竟成了旁人眼中最最卑微的商人，还是一个只能挑着货郎扁担走街串巷的小小货郎。完全忘了跟以前所过的日子相比，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了多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