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良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窦惠和章仇太翼,冷着脸低声对管家喝叱道:“没看到老先生正在和主母说话,此等贵客在场,怎能搅了兴致?管他什么族人,牛村偏房不过一奴仆人家,给我乱棍打出去!”
管家李忠惶恐地摆手,压低声音道:“打不得打不得!那李元恺甚是彪悍凶猛,已经有个不长眼的下人被他拎着一把甩开二三丈远,气力和三公子有得一拼!万一闹腾起来,怕是会出大事,让人看了李家的笑话!”
李幼良一阵头疼,低声怒喝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李忠苦笑道:“李元恺之父李绥死了,一家子上门说是要找家族问个明白!”
说罢李忠偷偷看了一眼醉得有些放浪形骸的李神通,眼神里有些埋怨之意。
李幼良一听便明白怎么一回事,眯着眼冷哼道:“区区贱吏之子,寒门之家,死了也就死了,还敢找上门来!莫不是以为有个李氏族人的名头,就抬高了他们的身份?”
李幼良着实恼火,想要在不惊动贵客的情况下解决此事,一时间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便在这时,章仇太翼突然朝李幼良看来,轻声笑道:“贵府上似乎有要事需处理?”
“这......”李幼良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朝窦惠望去。
窦惠不明所以,大厅一众人都朝李幼良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幼良无奈,只得站起身拱手道:“刚才管家来报,说是牛村偏房上门。”
李忠忙恭敬地朝主母解释了一遍,李家众人面面相觑,大多不知道还有牛村偏房这么一支族人,李建成皱眉,想起了五年前二弟出生的那一日。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相视一眼,高士廉微微叹了口气,胖少年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窦惠笑了笑,觉得这不过是桩小事,打扰不到酒宴的进行,正要开口安排,章仇太翼笑道:“既然贵府有家事处理,那么老夫就暂且到后宅歇息,正好有些疲倦了!诸位慢饮,告辞!”
说罢,不等窦惠挽留,招呼一声罗士信,师徒二人便要离开,李幼良只得赶紧亲自带着他们去后宅客房歇息。
一众人站起身恭送老先生离开,窦惠脸色阴沉下去,贵客酒宴未完便离席而去,这可是李家待客不周,传出去要被别家世族耻笑。
日后李渊知道,还要埋怨她这位女主人思虑不周,让琐碎小事扰了老先生的兴致。
一瞬间,李家人好似全都将怨气撒到了那贸然上门的偏房族人头上,责怪他们的出现破坏了李家今日花团锦簇的大好局面。
气恼地坐下,窦惠沉声道:“李忠,去把那家人带上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讨什么公道!”
李忠应了一声,退出正厅,一众舞姬也袅袅退下,乐声止住,一场盛宴就此结束。
大概是气昏了头,窦惠忘记请王世充高士廉几位外客暂避歇息,窦诞是她的侄儿,也算半个李家人。
既然章仇老先生离席,这场酒宴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王世充松懈精神,慢斯条理的喝酒吃肉,能看看唐国公李家的笑话也不错。
长孙无忌不知为何,不愿让李元恺看到自己在场,拉了拉高士廉的衣袍,低声道:“舅父,我们走吧!”
高士廉微微摇头,轻声道:“既然来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们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无忌稍安勿躁,一场变故,能让你看清许多人和事。”
长孙无忌无奈,只得坐立不安地扭动身子,胖脸上担忧愈浓。
李幼良从后宅回来,走到李神通身边坐下,凑近他低声怒道:“你做下的好事!哼~现在人找上门来了,看你怎么收场!万一被家主知道是因你之故惹得章仇老先生拂袖离席,看你怎么交代!”
李神通喝得醉眼迷蒙,打着酒嗝含糊道:“谁来了?李绥?不过是个死了的亲兵而已嘛......”
李幼良恼怒地推了他一把,李神通才不情不愿地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擦擦脸,清醒一下酒意。
几个人影出现在正厅门前,停顿了一下,走了进去,一众人的目光朝他们看去。
一个相貌丑陋异常高壮的孩童,一个拄着木杖佝偻腰身的老妪,一个抱着女娃面色苍白怯弱的妇人。
他们衣衫寒酸风尘仆仆,面色疲惫惴惴不安,灰扑扑的布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华丽的壁灯烛火照射在他们身上,愈发突显他们与此处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