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紫阳真人的面,李渊不好得发怒,阴沉着脸斥退李建成等人,连窦惠都没给好脸色,命李德良处置大厅中发生的事。
李渊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武功县,可不是为了家族里这些琐事。
他请紫阳真人到东苑偏厅歇息,然后整理袍服,亲自去后宅客房拜见章仇太翼,临走前多看了一眼李元恺,似乎若有所思。
王世充高士廉和李渊见过礼后,也识趣地告辞离去,若是往常,李渊定会亲自出面招待,绝不会因二人官职低微而有所轻视。
只是今日情况特殊,毕竟章仇老先生才是李渊赶回来的目的。
李德良跟随李渊许久,知道他的心思,没有擅自对李神通和李元恺一家做出处置,只是安排他们各自下去歇息,又命大夫为李神通和张九娘等人医治。
至于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等李渊决断。
李元恺本不想留在李家别馆,但李德良安抚住他,并且暗示他家族会对李绥之死给他们一个交代,在和奶奶商量以后,他们一家被安排在西苑客房暂且住下。
东苑偏厅,李渊章仇太翼和紫阳真人宾主而坐。
“渊久闻老先生之名,今日才有机缘见上一面,本想斋戒沐浴请老先生一解渊心中之惑,愿在老先生榻前执弟子之礼服侍一二,瞻仰老先生博学,却是让家族琐事扰了老先生的兴致,让老先生看了笑话,实在抱歉!李渊心中甚是惭愧!”
李渊满脸恳切地朝章仇太翼拱手,苦笑着摇摇头。
章仇太翼轻摆拂尘,笑眯眯地说道:“唐国公言重了!老夫不过一山野村夫,仗着几句不着调的歪言歪语让当今天子称心,才被朝野误认为有什么奇谋妙算!其实,老夫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罢了,除了这条老命活得久一些,再无任何本事!”
紫阳真人坐在对面狠狠翻了个白眼,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两句,脸上尽是鄙夷。
章仇太翼笑容不改,仿佛没有见到对面老友的嘲讽之色。
李渊郑重地摇摇头,一脸钦佩地感叹道:“老先生如此说,岂不是羞煞天下士人?大隋哪个不知,老先生七岁求学,日诵千言,过目不忘,神童之名传遍天下!天文地理,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算卜占卦更是无一不通!如老先生这般大才,天下哪里去找第二个!”
紫阳真人撇撇嘴淡淡地轻咳一声,章仇太翼装作没听见,微笑道:“唐国公谬赞了!”
客套了一阵,李渊略一迟疑,警惕地朝偏厅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敢问老先生,陛下如今的病情......可有好转了些?”
章仇太翼似笑非笑地看了神情紧张的李渊一眼,淡淡地道:“唐国公心中自有计较,何须再问老夫呢!”
李渊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却被他掩饰得很好,颌下黑须一阵颤抖,脸色顿时变得悲戚不已。
“陛下~”噗通一声李渊双膝跪倒在地,满脸哀伤地朝北大兴城的方向连连叩首:“臣愿折寿日夜祈愿,祷祝圣人天子千秋万代,大隋江山国祚永延!”
李渊双目涌出泪水,痛心疾首地哀呼。
章仇太翼伸手将他扶起,摇头沉声道:“唐国公不必如此,天子乃一代雄主,心怀天下,对此他早有准备,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大隋江山乱不了!”
李渊身子倚在几案上满脸愁苦,显得伤感万分,哀伤地说道:“只希望能最后再见天子一面,以全君臣之义!”
章仇太翼轻叹一声道:“此番老夫进宫,一定转达唐国公一片拳拳之心,想来天子也会记得李家为大隋所做的贡献!”
“如此,渊足以慰平生!多谢老先生!”
李渊忙恭敬地起身朝章仇太翼揖礼,抬起袖袍擦擦眼泪,轻声道:“渊还要去处理家族琐事,就不打扰老先生和真人老友重逢,渊先行告退!”
说罢李渊恭敬退下,在两位高人面前姿态摆得极低。
待李渊离去,偏厅只剩二老,过了一会,章仇太翼和紫阳真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两个老头笑得极为畅快。
“啪”地一声,紫阳真人一拍几案,收敛笑容板着脸冷哼道:“老骗子,你笑个甚?”
章仇太翼轻轻一挥将拂尘搭在右手上,毫不示弱地瞪眼喝道:“臭牛鼻子,你又笑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