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恺从中军大帐出来,王君廓和高熲已经在左翊卫大营门口等他。
李元恺急忙迎了上去,躬身道:“高公恕罪!小子回来后没有先去拜会高公,反倒是要劳烦长者奔波!”
高熲笑呵呵地捋捋须,往大营内看了一眼,轻声道:“无妨,事情老夫都知道了。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南大营,文武百官和亲眷都暂居在那!”
李元恺点点头,三人翻身上马,往南大营赶去。
南大营在四大卫府驻扎军营的外侧,中间隔着百米距离,有四大卫府兵将巡逻守卫,除了朝臣之外,其余人想要穿过四大卫府的联巡靠近天子行殿和皇帐,基本不可能,天子所居四周皆搭建望楼警戒,周围平坦开阔之地一览无余,严密程度丝毫不亚于两京皇城。
之所以留出空地,也是为了紧急情况下集结军队,除了四大禁军,还有最外围的十二卫兵将,能够在第一时间聚拢在天子身边。
快要赶到朝臣所居的南大营时,斜向里突然冲出一支骑军,人数不下三百,气势汹汹正面冲来。
李元恺三人赶紧勒住缰绳,准备退朝一旁,先让这支骑军通过。
李元恺举目眺望,隐约在马蹄溅起的尘土飞扬中看到一面旗帜。
“左候卫......是左候卫的兵马!”李元恺疑惑道。
“是宇文化及!他亲自来了!”王君廓咬牙切齿压抑着极大怒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高熲也皱起眉头:“不错,的确是宇文化及,他的消息还真快!”
李元恺暗暗警惕起来,宇文化及恐怕就是冲着他来的!
王君廓泛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骑军当头一位衣甲华丽的中年男子,猛地伸手就要拔出腰间横刀。
“宇文化及!狗贼!老子和你拼了!”
李元恺急忙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喝道:“住手!你疯了!在此处拔刀,就算宇文化及当场将你斩杀也无可话说!不要冲动,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说一句话!一切由我来应付!”
王君廓脸色胀红地挣扎两下挣脱不开,终究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手,低下头强忍满腔怒火杀意。
片刻,左候卫骑军已经冲到了李元恺三人跟前,减缓速度停了下来。
当先一人拍马而出,四十多岁,长相酷似宇文述,身量颇高却略显干瘦,没有宇文述那种魁梧雄壮之气,虽然一身华丽的明光铠穿在身上,但却丝毫没有将军气概。
李元恺眼眸扫过,竟然在他铠甲上发现许多名贵漂亮的装饰品,各种挂坠玉器竟然搭配这一身甲胄,颇有些不伦不类之感,除了炫耀宇文阀的富贵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白面文士,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宇文智及。
“哈哈~这位一定就是李武侯吧!本将军可是久仰大名啊!”宇文化及骑在马上打了个转,随意地拱拱手笑道。
李元恺还礼道:“原来是宇文将军,失敬失敬。”
宇文化及打量一眼李元恺,见他身材高大但相貌稍显稚嫩,心中轻视没有太过在意,目光往后望去,冷冷地扫过低着头的王君廓,待见到高熲的时候,才故作惊讶地道:“高老相国也在!”
宇文化及坐在马背上揖礼,脸上却带着玩味笑容,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照理说高熲比宇文述还要年长些,朝廷履历更是宇文述无法相比的,宇文化及在他面前应该执晚辈礼节,而不是这样大喇喇地高坐马背神情举止轻佻。
高熲捋须一脸淡笑,没有在意宇文化及的无礼举动,淡淡地道:“宇文将军不在左候卫军中坐镇,何故率人来此?这里似乎不是左候卫的辖地吧?”
宇文化及满不在乎地摆手:“这就不劳高老相国操心了,本将来此自有要务!”
宇文化及看向李元恺,似笑非笑地道:“多谢李武侯将宇文家的叛奴抓住送回来,今后宇文家定有重谢!李武侯将人留下,便可自行离去!”
李元恺眉头一挑,故作疑惑地道:“宇文将军此话何意,请恕卑职不知!卑职这里并没有宇文家要的人呀!”
宇文化及盯着李元恺看了一会,仰头一阵大笑,马鞭轻轻拍打手心戏谑道:“李武侯何必明知故问?你身后那人名叫王君廓,他就是我宇文家的逃奴!在我府中杀人伤人之后逃脱,宇文家苦苦追捕一年,没想到他跑到漠北来了,还落在了李武侯手上!”
李元恺笑了笑道:“宇文将军,我这位朋友的确叫王君廓,本是太原人氏,据我所知他也的确在宇文府中当过家将护卫,可并没有签下卖身文契,所以算不得宇文家的奴仆!如今他只不过是离开宇文家另谋出路,我想宇文将军单凭这样,不能私自抓人吧?”
宇文智及也走上前来,满面阴冷地道:“李武侯此言差矣!既然入了我宇文府,自然就是我宇文家的人,生杀予夺皆由宇文家做主!李武侯这是要包庇宇文阀的罪奴吗?”
李元恺冷哼一声沉下脸来:“宇文少监这话好没道理,王君廓乃是良籍之人,入宇文府也只是谋一份差事,怎么就变成了奴籍?我大隋《开皇律》哪条规定了能够将一名良籍百姓无缘无故变成奴籍?宇文少监如果坚持认为王君廓是罪奴之身,那么请拿出证据来,他所犯何罪,因何罪名被定为奴囚?”
宇文智及白面当即变得铁青起来,没想到这李元恺看模样五大三粗像个莽汉,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让他无从辩驳。
如果宇文家要以罪奴之名抓捕王君廓,还真就拿不出王君廓的奴籍证明。
宇文智及冷冷地道:“王君廓在宇文府上杀人证据确凿,就算他不是逃奴,待我上报河南尹,也能以杀人罪名将其定为罪囚,全国缉捕!”
李元恺咬咬牙,他知道河南尹如今由齐王杨暕兼任,这是要拿齐王来压他。
宇文化及两兄弟见李元恺阴沉着脸不说话,相视得意冷笑。
高熲忽地一脸淡然地出声道:“下发海捕文书需要刑部确认,刑部尚书樊子盖乃老夫知己好友,如果此事要闹到刑部,那么宇文府中的命案就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老夫常听闻洛阳城中传说,宇文将军时常掳掠民女,杀人害命,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唔~~~元恺,到时候老夫带你去拜访樊尚书,请他着重关注此案!实在不行的话,大理寺卿周法尚与老夫也颇有交情,还有别忘了,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可是你的老上司,他总不会不管你吧?要是三司会审都查不清,那也只好由老夫牵头,将此事呈报御前,请陛下定夺喽!”
高熲捋捋须煞有介事地一番分析,听得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人一阵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