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大伙全都默默点头。
庞玉和李大亮武士彟境况和陈凌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小有家世却又和显赫沾不上边,要么依靠父辈微功荫庇,要么就是依附门阀权贵,总而言之,他们自身的富贵都需要自己去打拼。
王威乃太原王氏旁支子弟,本身又做到了将军之位,对于寒门子弟的这种感觉或许没有那么强烈,杨师道就更不用说,身为宗室子弟,还轮不到他为自己的前途着想的份。
唐万仁兄弟俩倒是沉默了,他们是另一种情况,没有任何家世可以依靠,全靠自己的本事闯出点名堂,然后得到贵人的青睐。
就像西征时,左路军元帅杨雄对他们感兴趣,这才将他们征调入军中任职,这才有了立下功勋的机会。
否则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这才是最令人愤懑无奈的。
也是他兄弟俩运气好,分到了李元恺手下,才能跟着李元恺一路立功走到了今天。
众人心思各不相同,但很快,大伙全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李元恺。
李元恺挠挠鼻子,郁闷地皱眉道:“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杨师道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李元恺的肩膀道:“陈凌的话不错,但放在你身上却不适合了!你这样的家伙,天生就应该在战场上过活,要是把你扔进国子监读书,那才叫做浪费!于你而言更是一种折磨!哈哈~”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同时心中又颇多感慨。
李元恺走的路却是又与大多数人都不同了,小小年纪就在战场上搏杀,靠着一身傲视天下的武艺硬是一路杀到了天子御前,直至立下救驾之功,让天子都深深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样的绝世强人天生就应该在战场上拼杀,靠着杀敌立功,他就能趟出一条通向权力和富贵的康庄大道!
可惜,天下间又能有几个李元恺呢?
李元恺推掉杨师道的手,没好气地哼哼道:“我可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要论读书只要我静下心来照样能行!你们这些家伙竟敢嘲笑我,信不信回洛阳以后,我就跟陛下请求,让我也去国子学念书长长见识?没准过个两年,我也能做文章当个经学博士什么的!”
杨师道一瞪眼睛拍着桌子大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在场的众位弟兄可都听见了!回洛阳面圣以后,要是你不向陛下主动提及此事,我可就代劳了!不行的话我就让家父一起联名上奏,说你小子想进国子学读书!”
几位同伴都是莞尔一笑,跟着起哄叫嚷起来,李元恺顿时苦下脸来,缩了缩脖子赶紧拱手作揖服软道:“景猷兄饶过小弟吧!就当我满嘴胡咧咧瞎说逞能的!要真让我去跟着那帮博士助教读书,还不如留在西海养马呢!”
杨师道得意地挤挤眼睛,好像在说看你小子还敢跟我嘴硬。
岑之同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一直陪着笑脸,原本以为靠着自家那个小有才名的侄儿的名声,能够跟这几位套近乎说上话,没想到这几位张口闭口就把天子挂在嘴边,听口气见天子就跟见自家老娘一样简单!
差距太大了~岑之同抬起手背擦擦额头汗水,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群有功之将的地位。
特别是众人之首的李元恺和杨师道,这二位即便放在京都也绝非是什么小人物了!
天子西巡东归停留在安定的时候,安定郡、扶风郡、天水郡三郡太守和各大主官全都赶往安定觐见天子,那是岑之同这辈子距离大隋皇帝最近的一次了。
他还一直幻想着自己有没有机会一同前去,哪怕是在天子行营之外磕个头远远一观也好呀!
只可惜一直到天子圣驾起行,他都没有这个机会。
想要让大隋天子关心一个八品关令是谁,或许只有等到战乱年代,这处险关才能体现出它应有的地位来。
岑之同见插不进话,拱手匆匆告辞了,恰好这时,热腾腾的两大锅羊肉汤也端了上来,还有两大簸箕热乎乎的烙饼,大伙欢呼一声开始一顿胡吃海喝。
李元恺啃着个羊骨头,熬煮得烂软的肉烫嘴,含糊不清地道:“那岑关令怎么走了,不留下来继续与我等攀交情了?”
杨师道喝了口热汤,满足地舒了口气,笑道:“不光是攀交情,他还借着那岑文本的名声四处宣扬他们南阳岑氏!南阳岑氏乃汉光武征南大将军岑彭之后,也算是名门世家,只是现在沦为末流。岑之同这一支应该出自岑善方,岑善方做过西梁吏部尚书,只可惜西梁本就是太祖所扶持的傀儡政权,又被先帝所废,岑家始终上不得台面。”
杨师道所说的太祖是杨坚之父杨忠,那应该还是四五十年前西魏时代发生的事了。
李元恺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原来你对人家的家世来历如此清楚!”
杨师道轻笑道:“他一说南阳岑氏我就猜到了。岑氏好不容易出了一位才名动京都的少年,岑之同如此卖力宣扬也可以理解。这年头名声可是个好东西,才名能让人赏识,善名能让人亲近,就算是凶名恶名也能让人畏惧,不至于轻易招惹,这一点你入了东都以后,可得用心学学!”
李元恺咕咚咕咚喝着羊肉汤,抹抹嘴懒洋洋地道:“再说吧!我现在只想赶紧吃饱喝足,再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上一觉!”
当下,众人都埋头大吃起来,三足陶釜里的炖羊肉连汤带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