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郎君...你...你看着婢子干嘛呀?”
卧房里,小婢瑾娘蹲在地上给李元恺套上革靴,一抬头就见到少主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就像以前在掖庭宫时,听那些嚼舌头的老宫女说的坏男人的样子,小婢女眼里有些惊慌,脸蛋唰一下就红了。
穿好鞋瑾娘就想逃开,李元恺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跑什么,腰带还没扎好呢!”
“...噢~”瑾娘红着脸抵着小脑袋,有些费力地双手环过李元恺的腰,身子几乎贴在李元恺的胸膛上,隔着袍子,李元恺都好像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滚烫。
“少郎君...扎好腰带了,奴婢...奴婢告退...”
瑾娘弱弱地说了一句就想跑,李元恺走到案几旁坐下,倒了一杯茶喝着,一脸悠闲地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瑾娘使劲绞着手指,偷偷看了一眼紧闭的卧房门,满脸羞怯地小声道:“姐姐去老夫人那里帮忙,许久不见回来,奴婢去看看,也好搭把手......”
“过来!”李元恺提高了嗓门,“再敢啰嗦一句,扣你一个月例钱!”
瑾娘小脸蛋上立马慌了,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被扣例钱的心痛战胜了心里的紧张不安。
“...噢~”瑾娘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到李元恺跟前。
“坐下!”
小婢女深吸一口气,半跪半坐在李元恺身前,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一副任人施为的可怜模样。
李元恺瞥了她一眼,见她睫毛轻轻发颤,嘴唇咬得发白,两只手紧紧揪住裙袄,越发觉得有趣,笑嘻嘻地左瞧右看。
等了会,似乎没有想象中少郎君的兽性大发,瑾娘缓缓睁开眼睛,见少郎君满脸揶揄笑意地望着她,顿时明白自己又被少郎君捉弄了,偷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很是委屈,嘴一瘪就抽抽搭搭地红了眼睛。
“怎么这么不禁逗?又哭了?”
瑾娘可怜兮兮地抹抹眼睛,低着头声如细蚊:“少郎君又欺负小婢......”
李元恺把玩着这套产自越窑的昂贵青瓷茶具,调笑道:“你这丫头好像懂得不少嘛!说说看,你家少郎我怎么欺负你了?”
瑾娘抽了抽鼻子,嗫喏地说不出来话。
“你们姐妹是从掖庭宫里出来的?”
瑾娘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李元恺,又赶忙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姐妹很小的时候就在掖庭里,也是在那里面长大的......”
李元恺一脸随意地笑道:“给我说说你们在掖庭里的生活如何?有些什么见闻?还知道哪些事情?”
瑾娘咬着唇,眸子里有些痛苦挣扎,声音很轻:“我们是没入奴籍的罪囚之后,发配掖庭为奴,四五岁便开始学着干活,稍有不慎就被宫女和内宦打骂......”
“从来吃不饱饭,衣衫只能捡那些宫女扔掉不要的,偷偷捡回去自己学着改改......每到了冬天,我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去......”
“掖庭里的宫女都是些年岁大的,或者和我们一样,从小发配为官奴的奴婢,她们一辈子都出不了宫,见不到生人,干的活很多很累,她们脾气很坏,发起火来把人拼命往死里打......”
“掖庭里的内宦也是宫里最没有地位的,他们常常和那些宫女厮混在一起,有胆大的,甚至还敢领着宫里的侍卫往掖庭跑......姐姐说,那里的都是阉人,算不得男人,他们和那些老宫女一样,都很可恶......”
瑾娘低着头,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衣襟。
李元恺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水,淡淡地道:“刘桂呢?他也一样可恶吗?”
瑾娘抹抹眼泪赶忙摇头道:“不是的!刘桂他是好人,他和那些坏人不一样!”
李元恺微微一笑:“是吗?那你说说,刘桂好在哪里!”
瑾娘想了想认真地道:“自从刘桂当上了掖庭的宫教侍者,掖庭里欺负人的事情少了许多,死人的情况也少了,那些平时懒惰爱使唤人,仗着认识的内宦多的老宫女,被刘桂收拾以后,就老实许多了!我们这样年岁的奴婢,日子好过了不少,刚入冬的时候,他见我姐妹俩衣裳单薄,还送了两套厚裙子给我们,就是...就是奴婢刚来府上时穿的那套!我们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过了个暖和的冬天呢!”
瑾娘笑脸上充满感激,她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她姐妹二人表达的关心深深记在心里,那是她们第一次在掖庭宫里感受到的温暖。
“刘桂是如何把你二人送到我府上的?”李元恺淡笑着又问道。
瑾娘脸上露出些庆幸般的喜悦,有些高兴地道:“这个奴婢记得很清楚!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那会天子刚刚回到洛阳,整个宫里都在议论着西征打仗的事情。有一日刘桂找到我们,说是陛下正在对西征将领论功行赏,要挑选一批官奴赏赐出去,问我们想不想离开,我和姐姐当然想呀,于是就答应了,刘桂让我们耐心等候,他说会为我们找一个好去处,后来就到了少郎君府上了!”
李元恺点点头,轻笑道:“来到我府里,你们姐妹有没有后悔过?”
瑾娘不明白少主人是什么意思,有些慌乱地急忙跪倒:“奴婢和姐姐能逃离掖庭来到府里伺候少郎君,是奴婢姐妹的福分,我们从来不曾后悔过!我姐妹愿意一辈子侍奉少郎,忠心事主绝不敢有二心!”
李元恺笑了笑,淡淡地道:“别怕,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起来吧!”
瑾娘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看了眼,见李元恺神情淡然,才轻轻噢了一声,一脸乖巧温顺地跪坐在少主人身前。
李元恺沉吟了一会,忽地盯着她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伤痕留下?”
瑾娘不明所以,老实地点头道:“有的,好些都长好了,只有两处是数月前留下的,到现在都还有疤哩~”
“把衣裳掀开,让我看看!”李元恺微一颔首,不容置疑地沉声道。
“啊?这...不行的~~”
瑾娘愣了一下,霎时间通红了脸蛋,惊慌地摆着手。
“有何不行的?又不是叫你脱光,只是把伤痕给我看一眼!再啰嗦,就说明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哼哼~~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辈子忠心侍奉,这么快就学会忤逆主人了?信不信等会我就把你们送去给哪家纨绔子弟?”
李元恺一瞪眼恶狠狠地说道,瑾娘脸蛋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嘴唇都快咬破了,眼眸含泪,一番挣扎后,才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窸窸窣窣一阵宽衣解带声,虽然没有到赤条条的地步,但实则也差不太多。
因为这两处伤的位置,一处在肩窝靠胸脯,一处在左大腿根外靠近臀部的地方。
李元恺一脸木然地冷眼看着,心里却一直嘀嘀咕咕告诫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不会轻易为美色所动......
“这里是我偷吃老嬷嬷扣留的饭菜,被她发现,拿烧红的针扎的......”
“这里是去冷宫送换洗衣物时,被一个疯了的婕妤抓住咬的......听说她是北周皇帝的妃嫔,只有四十多岁,一头白发,疯的厉害,没日没夜的哭嚎,宫里人都怕她,没人愿意去给她送衣食,就打发我去。以前还好,那日不知怎地,她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抓住我狠狠咬了一口,可疼了,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