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询原本已在心里将丘行恭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此刻见到他,却恨不得冲上去抱住他狠狠亲两口。
燕主事干瘦的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气,几个大步冲上去拽住马匹缰绳,硬生生将丘行恭胯下战马拽得止住蹄子。
担惊受怕煎熬了一夜的燕主事通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丘行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一跺脚只剩下了一句:“你~你怎么才来呀!”
浓浓哀怨酸楚倾泻而出,道不尽满腹委屈,在洛阳令人闻风丧胆的燕酷吏此刻像足了一位满满怨气的小媳妇。
李元恺也憋足了气本想臭骂他一顿,见他浑身臭汗甲胄上沾满泥土灰尘,模样很是狼狈,摇摇头也就放弃了。
“如何?”李元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显得很庄重。
丘行恭汗水满布的脸上冒着光,兴奋地道:“末将不辱使命!已经搜到了窦原的罪证!”
“还不快呈上来!”
不等一名兵士送上前,燕询急吼吼地跑过去一把将包袱抢过来,强捺打开的冲动,一溜小跑送到李元恺跟前。
李元恺看了眼窦威和窦抗,见他们还算平静,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燕询手里的包袱。
“打开!”
李元恺轻喝一句,燕询点点头,转了个身子当着三家人的面解开包袱。
包袱里有两封信和一副手弩。
李元恺一眼就瞧出,这副手弩和当年皇帐刺驾时,铁勒人用来刺杀杨广的手弩完全一样,只是似乎成色更新一些,像是刚做成的!
“两封信,一封拆开过,卑职斗胆看了,另一封有火漆密封,卑职未动过!我带人将窦原家里所有地都刨了一遍,好家伙,最后竟然在房梁上找到这些东西!”
丘行恭摘掉头盔撩起袍子下摆擦汗,嘿嘿笑道。
“你看过信,里面可有提到白莲逆案?”燕询皱眉问了一句。
丘行恭愣了愣,“那倒没有!里面只字未提与逆案有关之事!我记得好像是说有人跟窦原借钱......”
唐俭黑着脸又问道:“那这手弩,与逆案有何关系?”
丘行恭傻眼了,“这个......不知道!”
燕询和唐俭相视一眼,刚刚落地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
“...希望这两封信能给我们带来些线索!”燕询又小声祈祷起来。
唐俭忧伤依旧:“藏春苑...唐某决定今后把家安在那了......”
李元恺拿起手弩看了会,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白莲逆案和当年皇帐刺驾案是同一个主谋所为?
先把心里疑惑压下,李元恺取出那封拆开过的信,默默看了起来。
燕询和唐俭眼巴巴地看着,三家人也都眼睛不眨地盯着李元恺,不远处囚车里的窦原更是瞪大眼珠,紧张之下似乎忘了挣扎。
信的内容很少,李元恺几眼就瞅完,和丘行恭说的一样,是窦原写给一个叫王峙的人,大体是说窦原问问送去的钱帛收到没有,还嘱咐那个叫王峙的人安心生活,切莫再抛头露面之类的。
李元恺将信交给燕询唐俭二人,待他们看完,沉声道:“谁能告诉我,王峙是谁?”
燕询和唐俭拧紧眉头苦思起来,在他们庞杂的脑海信息里,搜寻起这个叫王峙的名字。
趁着这个功夫,李元恺打开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这个王峙写给窦原的,字迹纸张都很新,不像第一封墨色黯淡纸张很脆发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李元恺匆匆浏览一遍,眼瞳猛地一缩,精神一振,赶紧又细细地读了读。
信里,王峙想跟窦原买些东西,主要有两样,生铁和粮食,然后运到洛阳东郊一个庄子上......
“我想起来了!”燕询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压低声音。
“当初平灭汉王杨谅谋反,陛下曾经下旨清查大兴城中的汉王逆党,有许多人都下落不明,其中之一就有这个王峙!”
唐俭或许是想其他的事想多了,脑子没有燕询转得快,但储存在头脑里的信息量依然庞大。
经过燕询这么一喊,唐俭立马想起来了,恍然道:“不错!这个人虽然无官无职,但身份不简单,他可是王僧辩的孙子!”
“还不止呢!”燕询冷笑一声,恢复了几分酷吏风采,“王峙名义上是王僧辩长子王顗(yi)的儿子,但其实他的生父是王僧辩的三子王頍(kui)!王顗早亡无子,他是王頍过继给王顗,继承长兄香火的!王頍之妻乃是陈霸先的女儿,王峙乃是王僧辩和陈霸先的孙子!”
唐俭马上接过道:“当年王頍跟随杨谅造反,兵败后自杀身亡!消息传回京城,王峙自己心虚就跑了。不过此人也算聪明,他虽然名义上是王顗的儿子,和王頍并无直接关系,但朝廷清算之下,就算不杀他,恐怕一个流徒的罪责是免不了的。没想到时隔多年,这家伙竟然又突然冒出来了!”
“你们再看看这个!”李元恺扬了扬手里的第二封信。
燕询和唐俭赶忙又凑着脑袋看了起来。
燕询激动地声音发颤:“王峙突然出现找窦原购买如此大量的生铁和粮食,其中必然有鬼!生铁是为了锻造兵器,粮食是为了养兵!只要咱们找到这个庄子,抓住王峙,说不定就能破案了!”
唐俭黑脸露出久违的笑容:“从这两封信可以判断,当年王峙逃脱失踪,是受了窦原相助!现在王峙找上窦原,购买如此多的生铁和粮食,其中缘由使人怀疑!找到王峙,距离逆案真相不远了!”
李元恺把玩着手弩,轻笑道:“不止如此!告诉你们一件事,这副手弩与当年铁勒人用来刺杀陛下的手弩完全一致!我看过韦云起整理的案卷,这些手弩是从并州叛军中流出!如此看来,这个王峙大有嫌疑,说不定他就是两件案子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