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恺和许敬宗在春旭楼喝完酒,回到府上时夜已深了,门房小厮常兴闻着小侯爷身上浓重酒味,知道他喝了不少,赶紧搀扶着将小侯爷送回后宅。
心里头念着刘桂的事,烦闷之下,不知不觉地就喝高了,常兴憋红了脸,费了老大力气才将李元恺架回后宅。
独院门口,常兴不敢进去,压着声音叫唤了几嗓子。
听到动静,早早睡下的小姐妹俩赶紧披上袄子起身,等到了院门口一瞧,吃了一惊,小侯爷怎生醉成这样。
“好浓的酒气!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通训斥!”瑾娘扇了扇鼻息小声嘀咕道。
婉娘瞪了常兴一眼,轻喝道:“快别啰嗦了,先把侯爷弄回屋里,动静轻些,免得吵醒了老夫人和夫人。”
常兴有些委屈,又不是咱让侯爷喝成这模样的,偷偷瞄了眼婉娘,也不敢多看,唯唯诺诺地拱手一礼,就麻溜地跑了。
县侯府里谁都知道,小侯爷房中的一对美貌小姐妹,那迟早都是侯爷的人,将来说不定能被侯爷收为妾室,那也算得上半个主人。
如此秀色,可不是谁都能欣赏的,常兴虽然也想多看两眼,但他更懂得规矩,那是属于主人家的禁脔,外人是万万触碰不得的。
婉娘招呼妹妹一左一右架住小侯爷的两条胳膊,两个小娘咬紧牙关,撑着小侯爷沉重的身子往屋里慢慢挪去。
就这么几十步的距离,让她们费尽力气,出了一身小汗,才将小侯爷弄回到床榻上躺倒。
婉娘松了口气,让瑾娘去将屋子里的灯台点亮,自个儿蹲下身忙着为小侯爷脱靴。
“侯爷也真是的,喝这么多酒,多伤身呀,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瑾娘一边忙活着,嘴里还念叨叨,说完自己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婉娘不以为意地随口道:“侯爷在宫里当差,上上下下那么多同僚,怎么少得了应酬。男人嘛,不都是这个样子。”
婉娘将脱下的革靴放一旁,姐妹俩抱着李元恺的腿一起用力,才将他整个身子挪到了榻上。
婉娘看了眼醉沉沉不省人事的李元恺,皱眉道:“这身甲和袍服怎么办?”
瑾娘捶着酸溜溜的肩膀抱怨道:“要不就这样吧!他醉成这样子,身子多沉呀!”
婉娘瞪了妹妹一眼:“这怎么行?穿成这样睡多不舒服?”
“那怎么办?侯爷都睡着了!”瑾娘噘嘴嘟囔。
婉娘想了想决定道:“把侯爷叫醒!脱了甲袍再睡!明日侯爷还要进宫当值,咱们可得快些!”
瑾娘弯下腰凑近李元恺昏睡的脸,喃喃道:“他睡得好熟,怎么叫得醒呢?”
瑾娘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些调皮笑意,大着胆子伸出手捏住李元恺的鼻子,那轻微的呼噜声便止住了。
婉娘赶紧轻轻拍掉妹妹的手,狠狠剜了她一眼,低声训斥道:“死丫头尽胡闹!把侯爷憋坏了怎么办?”
瑾娘笑嘻嘻地刚想说什么,圆眼忽地睁大,她瞧见原本熟睡的李元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醒了...侯爷醒了~”瑾娘赶紧戳了戳姐姐,有些惊慌,难道真是自己刚才捏了侯爷的鼻子,才将他憋醒的吗?惨了惨了,侯爷该不会生气了吧?
李元恺一骨碌爬起身下了榻,婉娘也吓了一跳,见李元恺神情有些恍惚,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道:“侯爷,奴婢姐妹帮侯爷更衣,还请侯爷稍待!”
李元恺直勾勾的的眼睛瞪着婉娘,打了个酒嗝,也不说话,张开了双臂。
婉娘赶紧推了下妹妹低喝道:“发什么愣,还不快些!”
小姐妹俩赶快手脚利索地为小侯爷除甲脱衣,李元恺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衬,仰头一倒在榻上,被子一裹就又重新睡下,临了只是丢了一句:“卯正时叫醒我~”
很快,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婉娘和瑾娘相视看了眼,瑾娘眨眨眼小声地嘀咕道:“刚才侯爷到底醒了没?”
婉娘摇摇头,细心地为他掖了掖被褥,吹灭了烛灯,轻轻掩蔽上屋门。
“你回房睡吧,今晚我在侯爷卧房外值夜。”
婉娘从厢房里抱来自己的被褥,铺在卧房一侧一处小隔间里的矮榻上。
瑾娘哈欠连天困得睁不开眼,揉着眼睛道:“可是侯爷早就说过,用不着我们值夜呀?”
婉娘整理着铺盖,轻声道:“侯爷喝醉了,夜里难免渴水,我留在房里也好就近伺候。你快去睡吧,明早也不用起,我会准时叫醒侯爷的。”
瑾娘笑嘻嘻地抱了下她:“姐姐你真好!那我去睡喽!”
睡懒觉是瑾娘除了数钱外最开心的事情,听到姐姐主动揽去了早起伺候的重任,她别提多高兴,轻轻合上屋门就忙不迭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婉娘捧着一方瓷灯,小心遮掩灯火,轻手轻脚地走到卧房内里,站在榻边看了看,确认侯爷已经彻底熟睡后,才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将瓷灯放在案上,没有吹灭,脱了鞋和袄子上榻,有些冰冷的被褥和稍硬的床榻,让她浑身哆嗦,赶紧裹紧被褥,好一会才渐渐暖和起来。
耳边听着那不远处时轻时重的鼾声,婉娘闭上眼睛,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安。
卯正之时,县侯府里的梆子声几乎和安业坊内的报更锣声同时响起。
婉娘从睡梦中惊醒,急忙掀开被褥下了榻,顾不得清晨的寒气袭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布衣裤,隐约可以瞧见内里贴身的藕荷色亵衣。
匆匆走到卧房里边,只见小侯爷已经起身,披着一件厚裘大氅正坐在榻边捧着一壶冷茶水猛灌。
“侯爷恕罪,奴婢睡得沉,一时没有听到更声,差点误了侯爷进宫的时辰!”
婉娘有些自责地福身一礼,又急急忙忙地从衣橱里找出一套崭新的备身府官袍。
李元恺抹抹嘴巴瞥了她一眼,微笑道:“无妨,时辰还早,不用急。”
婉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忙前忙后地为他穿戴起甲袍。
“侯爷昨日那身袍子沾了酒气,今日奴婢拿去浆洗干净,这两日日头晴朗,很快就能晾干。好在侯爷的四季常服备下不少,换洗了一两套,也不耽误事。”
婉娘手脚勤快,没花多少工夫就为他穿戴整齐。
李元恺正要坐下梳头戴上鹖冠,瞧见婉娘衣衫单薄,随口说道:“早晨寒气重,你要穿厚实一点再过来伺候,免得着凉。”
婉娘这会才发现自己穿的单薄了,连贴身的亵衣都看得见,有些微羞地低声道:“起的匆忙,一时顾不上穿袄子,等伺候侯爷梳洗后,奴婢再去穿。这屋里暖和,奴婢倒也不觉得冷,多谢侯爷关心...”
李元恺摇头道:“你们没有练过武,又是女子,身子骨不像我这般结实,现在春寒料峭的,稍不注意就会受凉得风寒。”
说着,李元恺起身从榻上拿起刚才自己披着的黑色厚裘大氅,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婉娘身上,将她整个身子裹住。
柔软厚实的羊毛大氅仿佛还带着李元恺的体温,婉娘脸蛋红扑扑的,心里竟是比身子还要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