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府,李世民正在和李幼良站在廊下低声私语。
下了朝还未来得及换朝服的李渊匆匆走来,瘦削的脸颊略显阴沉,先是瞪了一眼李幼良,低喝道:“你的事稍后我再找你谈!”
李幼良素来怕李渊,脖子一缩惴惴不安地点点头。
李渊又朝李世民看去,冷声道:“你跟我来!”
说完便带着李世民往后宅书房而去,李幼良远远地跟在后头,看着书房门嘭一声关上,咽了咽唾沫也不敢离开,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下一阵徘徊。
李渊在关拢书房门前朝外望了一眼,朝花园某处地方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原本看似空寂的书房四周,顿时闪身离开数道人影。
李幼良正思索着待会怎么应付家主的问话,远处廊下,一名婢女神情焦急地小跑过来,身后则是跟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神情冷厉的北宫岚。
“三老爷,北宫小姐执意要见二公子,怎么劝都不听!”小婢女委屈地投诉道。
李幼良见到北宫岚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挥挥手道:“行了,交给我,你退下吧!”
小婢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她才不愿意伺候这个脾气古怪的胡女。
李幼良盯着北宫岚打量一眼,笑道:“芳兰园里为姑娘准备了许多好看名贵的衣裙,姑娘怎地不穿?偏换了一身男子武袍?”
北宫岚皱了皱眉头,对这个中年胖子看她的目光本能地觉得厌恶,她没有理会李幼良故意套近乎的问题,冷冷地道:“李家二公子呢?我要见他!”
“北宫姑娘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李幼良笑着凑近一步,却见北宫岚的手扶上了挂在腰间的短剑上,讪讪一笑又退了回去。
北宫岚冷笑道:“跟你说?你能做主吗?少废话!快带我去见他!见不到他,我就去找李阀家主!”
北宫岚声音略高,吓得李幼良连连摆手:“哎唷~噤声!噤声!这里是内宅,禁止高声喧哗!”
李幼良无奈,指了指远处视为李家禁地的内宅书房,小声道:“喏~瞧见没,二公子和唐国公正在里面说话,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北宫岚冷哼道:“那你去把他们叫出来,就说我有事问他们!”
李幼良哭笑不得,跟一个胡女讲规矩真是太难了。
“这不合适!”李幼良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样吧,北宫姑娘先回去歇息,等二公子出来,我就命人去请姑娘过来一见。咱们的事都是二公子负责的,就不必惊动国公爷了!”
北宫岚盯着远处书房瞧了瞧,又瞥了一眼眼巴巴的李幼良,忽地问道:“他们说话,连你都靠近不得?他们一定是在说很重要的事了?”
李幼良赶紧点头道:“那是自然!国公爷的内宅书房岂是谁都能进的?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靠近,直接打杀了都算是轻的!”
李幼良又轻咳一声道:“他们父子谈话,我自然是不方便听的。不过北宫姑娘可不要小觑了在下,没听这府里人都尊称我为三老爷嘛...”
没等他说完,北宫岚根本没兴趣听他自抬身价的话,扭头就朝走廊一端离开,李幼良下半截话硬生生噎住。
望着北宫岚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李幼良才咂嘴嘀咕道:“好一匹又烈又标致的胡马,三爷一定要找机会尝尝你是何滋味!哈哈~~”
片刻后,忽地,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小石子“嗖”地一声砸到李幼良的后脑勺上,疼得他叫唤一声,捂着脑袋愤怒地转身四望,想要找到是从哪里扔来的石子。
就在他转身瞬间,一道影子从他身后掠过,快得如同鬼魅一般,直往远处的书房掠去!
李幼良只觉得后背心一凉,又扭头望了望,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可是刚刚明明感觉到有一阵风从身后刮过。
李幼良满脸迷惑地揉着脑袋,暗暗心疑:“莫非是府里不干净?”
越想,反倒是把自己吓唬得不轻,李幼良晃了晃脑袋不敢继续胡思乱想,强作镇定守候在廊下,随时等候家主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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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李渊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你要如何收场?那李元恺提着戟疯了一般满城找人,若被他查到这里,国公府怕是安生不了!”
李世民斟上茶水,笑道:“父亲放心,孩儿做事一向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侯君集已经去安排了,用不了多久,李元恺就能在齐王府外发现他想要的线索!”
李渊见他一副笃定样子,稍稍松了口气:“你安排妥当了就好,李元恺今非昔比,若再被他大闹一次府邸,唐国公府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尽了!”
李世民微笑道:“这次他要闹的是齐王府,与我李阀无关,咱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
李渊捻须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旦李元恺在齐王府找到人,他会怎么做?暴打齐王一顿出气?甚至是杀了他?呵呵,为父一想到到时候两人对峙的场面,就颇觉有趣!”
李世民笑道:“李元恺找不到人,必定会被激怒,一旦失手伤了齐王,这出戏可就精彩了。而若是他找到人,不光齐王下不来台,就连他自己也会不知所措。齐王坐实掳人的恶名,丢的可是陛下的脸面,而李元恺擅闯王府让齐王颜面尽失,陛下又会作何感想?”
李渊捋须悠悠道:“陛下从来不是一位宽厚之人,即便李元恺救人心切,有不得不闯入王府的理由,但齐王终归是皇子,代表皇家脸面。齐王做了恶事声名扫地,连带着损伤皇家颜面,陛下心里终究是不会痛快的。”
李世民端起茶盏笑道:“此一石二鸟之计,乃孩儿为父亲解忧所设!经此一闹,齐王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精力缠着父亲搞什么议立太子之事,李元恺就算不被天子责罚,也会恶了在天子心目中的印象。”
李渊笑眯眯地端起茶盏轻碰了下,赞道:“我儿为父分忧,深得为父之心呀!李氏有我儿相助,为父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不少!”
李世民谦虚恭敬地揖礼拜倒:“父亲谬赞了!这些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李渊身子探前双手将李世民扶起,叹道:“要是建成像你一样懂得灵活变通,为父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建成太过方正耿直,还在抱着李阀与李元恺和平相处的幻想,妇人之仁太重,缺乏刚毅果决的手腕。刚才下朝回府时,他还缠着为父追问这件事跟李家有无关系呢!唉~将来李阀交到他手上,只能守成,无法开拓,为父对他的性子真是头疼啊!”
李世民忙道:“父亲放心,将来有孩儿辅佐,兄长掌舵李阀定不会出现差错!兄长行事有古之仁人君子风范,乃是我李家在朝廷和世间之间的一面光鲜旗帜,这些背地里的阴谋手段,还是莫要让他沾染了,有孩儿操持,父亲足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