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之役最终以大隋胜利而告终,卫玄统管的前军右路大军开始朝着新武城和辽东城快速推进。
不过不管是负责指挥辽河之役的左帅宇文述,还是天子杨广,对此役付出的惨重伤亡绝口不提,宇文述要以东岸大捷为由大肆宣扬庆贺,得到了杨广的默许。
天子的观风行殿中,宇文述夸夸其谈,大力表扬在强渡辽河中表现优异的罗艺等将,力图突出在他的指挥下,辽河之役才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鱼俱罗实在听不下去,出言讽刺道:“若无李元恺急行奔袭,绕道敌军大营后方,焉有你宇文大将军今日站在辽河东岸高谈阔论?”
宇文述面色不改,理直气壮地道:“鱼将军此言差矣!李元恺率军突袭固然有功,但至多只能算奇兵,所谓正合奇胜,若无我大军正面强攻牵制高句丽大军,李元恺焉有机会冲击敌营?鱼将军将制胜之功强加在李元恺身上,岂不是置我左路其他兵团奋勇杀敌的兵将于不顾?有失偏颇了!”
“你...”鱼俱罗气得发笑,真想大骂宇文老儿厚颜无耻,他竟然还有脸提什么正面强攻?
那简直就是拿大隋将士的性命去填辽河!靠着每日以数万计的伤亡去支撑!
一场决策失败的渡河战役,硬是被宇文述冠以泼天大胜的名目,真是可耻至极!
鱼俱罗酝酿了一下反击的话语,刚要开口,杨广轻咳一声,淡淡地道:“两位爱卿无须争执,此战获胜,全赖宇文卿家指挥调度有方,前军左路将士用命,当然,李元恺率军奇袭高句丽身后,造成敌营混乱,也是功不可没。”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李元恺神情淡然地和鱼俱罗于仲文等将站在一起,宇文述身边则是罗艺、辛世雄、薛世雄、荆元恒等将。
杨广顿了下,朝罗艺望去,和颜笑道:“听闻罗将军是第一个踏上东岸的将领?”
罗艺忙跨出一步,躬身揖礼道:“托陛下洪福,宇文元帅信任,末将抢建浮桥率先抵达东岸,与高句丽守军展开厮杀!”
杨广点头赞道:“罗将军真勇将也!回去好生歇息一番,朕期望你在辽东战场上再添新功!”
“末将一定不负陛下所望!”罗艺单膝跪地沉声大喝。
“左路大军的将士们都辛苦了!宇文卿家,好好整顿兵马,歇息五日,然后随朕摆驾辽东城!”杨广起身面朝南边大手一挥,雄心昂扬意气风发。
“臣等遵旨!”
散帐之后,众将各自退去,宇文述直接带着罗艺等人走了,薛世雄倒是落后几步,朝李元恺颔首致意。
望着宇文述在一帮左路主将的簇拥下离开,鱼俱罗悻悻地道:“陛下好没道理,此役能够获胜,你居功至伟,人人心知肚明,陛下却只字不提,还故意拔高宇文述和罗艺的功劳,真是岂有此理!”
李元恺淡笑道:“鱼将军不用为我抱打不平,获胜的功劳是全军将士的,岂是我李元恺一人能吞下的?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我大军顺利跨过辽河,多保住一些大隋儿郎的性命,就足够了!”
于仲文轻言感叹道:“李少将军年岁虽轻,这气度却着实不凡呀!天子捧高宇文述和罗艺,不是说心里不明白李将军的功劳,而是有意淡化处理。李将军毕竟是宇文述麾下将领,而宇文述又是陛下钦点的副帅,强渡之策也是经过陛下点头,若是否定了宇文述的功劳,岂不是否定了陛下自己?那样,李少将军在左路军里也不好立足啊!老鱼,你还没有人家看得清楚,学着点!”
鱼俱罗翻了个白眼,忿忿地道:“要我说,你就应该调来咱们右路卫老将军麾下,咱们弟兄几个并肩杀敌那才痛快!”
这下轮到于仲文翻白眼了,这鱼俱罗说话口无遮拦,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将了,跟一个少年后起之秀称兄道弟,成何体统?
大隋的军方势力向来分成两拨,一拨以观王杨雄为首,一拨以宇文述为首。
老王爷还在的时候,他们这一拨集合了众多国朝老将,都是赫赫有名为大隋立下过汗马功劳,李元恺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获得老将军们的认可和接纳。
但那更多的是出于对晚辈的欣赏,像鱼俱罗这种不讲礼法不论长幼的家伙,可着实是个异类。
李元恺连忙拱手连道不敢,鱼俱罗在五原郡待久了,沾染了突厥人的习性,他不讲规矩其他老将军们不会怪他。
但李元恺可不能没有分寸,毕竟他是晚辈。
说笑了几句,鱼俱罗和于仲文告辞离开,他们还要调集兵马往辽东城进发,接应先行一步的卫玄老将军。
接下来攻打辽东城的战役,将交给前军右路去完成。
离开天子行营,王君廓谢科沈光和窦师武四人在行营门口等候,叫上他们,一同返回第七军驻地休整。
“侯爷!咱可是都听说了,天子夸奖了宇文述和罗艺,唯独不提侯爷?是何道理?”王君廓性子急,气愤不已地抱怨道。
除了将冷酷进行到底的谢科外,沈光和窦师武也是一脸愤懑。
李元恺瞥了眼王君廓吊着的一支胳膊,淡淡地道:“论功行赏天子自有分寸,哪里轮得到你聒噪?哼~受了渊盖苏文一矛还堵不了你的嘴,再多废话,我就将你调去辎重营,烧火做饭!”
沈光噗嗤一声笑:“王大胡子做的饭,喂狗都嫌难吃!我宁可饿死!”
王君廓怒瞪一眼他,又缩着脖子嘟囔道:“卑职还不是为侯爷鸣不平!要不是咱们率军辗转几百里,掏了高句丽大营的窝子,他宇文述能轻易率军登岸吗?还有那个罗艺,他还有脸自称第一个踏上东岸?他率领的第三军拼光了三次,全军上下补员三次之多呀!他哪里是打仗,简直是逼着手下兵士去送死!听说他拎着刀堵在浮桥西岸头,只要有人敢后退,他就一刀将人杀了!此人心性残忍狠毒,着实可怕!”
李元恺跨上青骓马,叹了口气道:“行了,多说无用,只能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传令全军弟兄,休整五日,随天子圣驾兵进辽东城!”
“谨遵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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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营帐,掀开帘子一瞧,作亲兵打扮的北宫岚正在收拾木榻褥子,几样饭食也已经摆好。
“怎么样?这几日没人怀疑你的身份吧?”
随口笑问了一句,李元恺脱掉革靴,身上的明光铠靠他一人却不好得脱掉。
“过来帮我解一下背后的扣子!”李元恺反手够不着,只好求助于人。
北宫岚犹豫了下,还是默默过来站在李元恺身后,帮他脱掉铠甲。
活动了一下身子,只感觉轻松了许多,李元恺抓起一张羊肉胡饼大口嚼起来,含糊不清地道:“别老冷着个脸嘛!不就是上次没带你一起行动,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盆子里有一腿炙烤得焦黄的羊肉,李元恺摸摸身上没有趁手的刀子和匕首,朝北宫岚伸手笑道:“把你的短刃借我用用!”